天辰院。
这是白鹏道的居所,就位于苍凉派之巅。
唯十大弟子才可居之。
苍凉派的弟子排名并非固定,也不依靠入门时间,有能者居之。争夺最激烈的时候,首徒的名号曾在来来回回整十年。
不过在最近两百年,无人能撼动白鹏道的地位。
天辰院内鲜有花草,罕有人烟,可今日却是有数十个侍从进出忙碌,变得有人气了许多。
隔壁虚度院的人捉着他们打听,却问不出个好歹。
首徒白鹏道是个冷冰冰的性子,在他入住天辰院的两百多年间,也将天辰院活成了个冰窟窿。他收的侍从也与他一个脾气,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不过倒是知道,今儿天辰院这般忙活,似乎是白鹏道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人。
虚度院主人收了消息,不日就传遍了苍凉派。
…
裴轻侠醒来,已经是两日后。
丝滑软绵的被子压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半点实在感,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裴轻侠没有任何动作,只轻微活动了下胳膊,发觉断裂的骨头已经重新接好,就连体内枯竭之势也被制住,唯独那些堵塞的经脉犹然还是从前的模样。
不在清风剑阁。
裴轻侠笃定,此外,他还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坐起身来,立刻就有人从窗外扑了进来,那动作又快又猛,整得跟虎豹扑食似的。
“裴前辈!”
这个熟悉的称呼,一下子让裴轻侠知道是谁。
他看向床边,一个冰冷如雪的身影站在边上,白鹏道那张冰冷的脸上难得面露踌躇,像是想要伸手抓住裴轻侠的胳膊,却又害怕伸手如泡影一般犹豫不决。
裴轻侠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多大人了,怎么还红了眼?”
那熟悉的数落声一出,便让白鹏道再无怀疑,他原本没红的眼圈都红了,闷声闷气地说道:“您还活着。”那模样,要是苍凉派的其他人,怕不是得怀疑自己中了幻境,再拼死拖着白鹏道去面见那些闭关的老怪物,瞧瞧是不是被夺魂了?
他们仙门的首席弟子可不能这么轻易折了去。
可裴轻侠却很熟悉白鹏道这模样。
当年他从妖魔里抢出白鹏道的时候,他就是个沉默内敛的脾气。为自己做过唯一的争取,便是与裴轻侠求情不愿去其他门派修炼。
那时候,少年白鹏道就是这样红眼与他说话。
“坐下吧。”
裴轻侠往里面凑了凑,拍着床边说道。
白鹏道依言落座。
若非这两日的缓冲时间,让他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不然现在他可做不出这副平和的表情。
两人简单对话了几句,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感慨。对于裴轻侠而言,他不过三年没见这些老熟人,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上千年的事情了。
白鹏道:“两日前,沈刀月带领魔将在清风剑阁现身,穆怀瑾与他交过手,受了轻伤。人族其他仙门接到传讯赶去,不过还未等集结,魔族人又消失了。”他将裴轻侠昏迷时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裴轻侠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他们都知道了?”
白鹏道出手贼快,若不是一心盯着,不能如此迅速。
白鹏道摇头,“令狐丹凤有所怀疑,力华生一知半解,唯独穆怀瑾那个蠢货,简直愚不可及!”他冷冰冰地咒骂着穆怀瑾。
裴轻侠叹息,“怀瑾的性格我清楚,他只是转不过弯来。”
穆怀瑾肯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还活着,可四荒内从未有人死而复活,这种诡异之事,要让穆怀瑾相信确实很难。
尤其是当年亲手帮他收敛尸骨的人,还是怀瑾本人。
若异地处之,只怕裴轻侠会检验得更为仔细。
白鹏道与穆怀瑾两人性格本就不合,没在他身上多停留,继续说道:“不过先前引起我怀疑,也有前辈坟墓破开一事。穆怀瑾与其他诸人曾经合力在您的墓设下禁制,若有宵小胆敢冒犯,定然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可不知为何,那禁制却在三年后才提醒……”
“你是说,你们曾在我的墓旁设下禁制?”裴轻侠蹙眉打断白鹏道的话。
白鹏道颔首。
裴轻侠喃喃说道:“三年,三年……”
这个时间,有古怪。
“沈刀月与我的复活有关。”他断然说道,同时开始检查左手,果不然,先前被挖肉断骨过的地方仍然铭刻着黑色链条,远看以为是手链,细看却会发现其上密密麻麻都书写着“裴轻侠”的字迹。
“沈刀月?”白鹏道的声音低沉下来,“可千年前……”
裴轻侠摇头,“我不记得了。”
当年白鹏道岁数和修为太浅,压根无法掺和进这种大事,直到裴轻侠陨落,他才抛却从前的过往,毅然投身着与别处门派不同的残酷仙门,一步步往上攀爬,就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
白鹏道安抚地说道:“前辈的身体太过孱弱,体内经脉堵塞严重,还是稍作歇息,先调理为妙。”他有心助裴轻侠打通经脉,但这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裴轻侠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