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六十的万寿节办的很盛大,连在外的将军都召回了长安,其中自然也包括谢婉。 对那些长年戎守边疆的将军来说是难得的好事,可以和家人相聚,但对谢婉就不一定了。 不过谢婉也不怕就是了。 拍晕了想要代替她去长安的蠢哥哥,挑眉示意阿琉把他带下去,谢婉就开始准备,要想确保平安无事归来,还有得忙呢。 阿琉对她恭敬行了一礼,和两名暗卫一同出去。 “琉大人,谢将军该如何安置?”暗卫有些为难,三年过去,谢景湛已经成功去掉了称呼中的小字。 “带去暗室吧,”阿琉想了想,“点上迷香,让谢将军昏睡三天,等我们走了再通知谢将军的亲信。” 瞒住谢景湛的三天行踪对他们有点问题,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然而在大队伍出了边城的时候,谢婉还是愕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景湛牵着他的坐骑,笑的咬牙切齿,“妹妹可真是厉害!”都能软禁自己的哥哥了,要不是他早就留了个心眼,说不定还就真被落下了。 谢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谢谢兄长夸奖。”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两兄妹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 谢景湛一脸的无奈。 谢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请兄长入队吧,我们还要提前到长安。” 为什么要提前到长安,谢景湛没有问,不是不清楚谢婉和长安的某位达成了协议,卷入了他们曾经避之不及的争斗,而是清楚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生路。 从长安探子传来的消息来看,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为下一位帝王肃清朝政,陛下早晚会向他们下手。 而且,难保他并不是不知道谢家军内部如今的状况。 连谢婉都不能保证,谢家军中属于皇帝的眼线真的已经清除干净,即使谢婉已经整顿了不知几次。 这个猜想,在他们回到武国公府后被证实。 凉亭之上,专心泡茶的谢婉跪坐着,直起上身,一举一动优美动人,轻声道,“你感觉到了吗?” 托腮静静看着她的谢景湛点点头,从他们回来重新入住武国公府的第一日开始,外面就围了不知道多少人。 “传说皇室养着一批最隐秘的隐卫。” 当然,这个传说对谢家而言不止是传说,谢家是知道有这样一批人存在的,但显赫如谢家也未曾见过他们。 他自嘲一笑,“没想到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谢家。”该为此而感到荣幸吗? 比起出生起就被教导保家卫国的谢景湛,谢婉对皇帝的做法并不心寒。 摇摇头,将分好的茶放到他面前,“兄长尝尝我的手艺,在边城多年,都该退步了。”前些年谢婉整天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是压缩再压缩,哪里会有泡茶的雅兴。 谢景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杯,不怪他如此小心,虽然谢婉刚才的动作赏心悦目又标准,但他很怕谢婉和他一样是“徒有其表”。 字面意思。 白了他一眼,谢婉径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她也是服了这位兄长了,君子六艺玩的很转,无一不精,但到了君子八雅,除了琴和画,其余都只会些表面功夫。 偏偏他装的很好,还得了个文武双全的评价。 作画从不提诗,美其名曰任何的诗词都是为画的限制。 虽然不会茶艺,但作为王侯公子,基本的鉴赏还是懂的,一入口,谢景湛的眼睛都亮了,毫不吝啬的夸奖,“我妹妹真厉害。” 谢婉笑了笑,不置可否,又提壶给他续满,她对这些没什么偏爱,只是在谢夫人给她请了老师后发现自己还有点天赋,于是就在老师的督促下认认真真的学了,也没有谢景湛说的那么夸张,毕竟学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比起只会品的谢景湛强多了。 似笑非笑的望着谢景湛,“兄长今日的字可恋完了?” 第一次知道谢景湛每日都要练上十篇字时,谢婉差点没笑疯,听说是谢夫人布置的。 没办法,谢景湛的字实在是不能看。 高标准的谢夫人实在是不能忍,就给儿子布置了任务,让谢婉监督。 哀怨的回望谢婉,然而他尽职尽责的亲卫已经捧上了笔墨纸砚。 谢景湛:…… 果然,软萌妹妹都是做梦,哪怕她长的再可爱。 认命的铺好宣纸,谢婉含笑上前替他磨墨,谢景湛立刻觉得身心都舒畅了,果然,他的妹妹是最好的。 这边两兄妹窝在国公府兄妹情深,然而外面已经是腥风血雨将起时,明明是该是举国欢庆的万寿节,长安却喜色中透着紧绷的气氛,连平民老百姓都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味。 一位帝王做到这一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楚寒站在窗前,如是想到,窗外鸟语花香,是一番姹紫嫣红的美景 ,这是为了他处理政务烦闷了之后特意种植的,解闷之用。 如今站在这里,楚寒心无波动。 “殿下,”长风恭敬立在他身后,“武国公府没有消息传来。”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楚寒明明背对着他,却仿佛能够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你也觉得她不可信?” 主仆二人都知道这个她是指谁。 把很大一部分筹码压在一个交集不多的人身上,是一件不保险、几乎没有理智的事。何况即使武国公府被围的再严实,长风相信,只要那位想,她就能传出信了,可她没有,而且隐约知道殿下的心思后,他生怕殿下被私情迷惑了眼睛。 冷哼一声,长风的这点心思怎么会瞒得住楚寒,只是之前可以不理会,但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他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长风砰的一声跪下,额头汗珠密密麻麻,“是属下的错。” 楚寒摇摇头,没有叫起,声音理智而又冷静,“她没有传信,说明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即使翻脸,也不是现在,而且……你以为我是楚清那个蠢货!” 大皇子楚清,后院是几位皇子中最多的,住满了支持他的臣子的女儿,在美色上极受诟病。 楚寒不否认他对谢婉有好感,但他已有正妃,谢婉也不可能做他的侧妃,两人之间没有可能,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而且,对贵族男子来说,爱情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得之幸失之命。 他没有多少遗憾。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长风冷汗泠泠,才发现他一时想差了,也许是楚寒冷清的后院给他的错觉。 “嗯,起来吧,”楚寒没有追究他的意思,“楚清那里还要继续盯着。” 他伸手按压太阳穴,那个蠢货,竟然被怂恿要在万寿节上发难,虽然楚寒立刻察觉出有可乘之机,插了一手,但为免出现意外,还是要盯紧了些。 “是,”长风恭敬应诺,退了出去。 * 万寿节很快就到来了,谢婉是女眷,被请到了薛贵妃那里。 薛贵妃盛宠多年,在中宫空置的情况下,执掌凤印,又孕育有一位皇子,地位稳固。 谢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薛贵妃,出乎意料的,这位宠冠后宫的薛贵妃长相十分精致温婉,一点也没有传言中的跋扈,很有亲和力,和众位小姐命妇们气氛很好,尽管女眷们有捧着她的嫌疑,但也不可否认薛贵妃给人的感觉很好。 也难怪会圣宠多年,谢婉觉得薛贵妃完全是男人心目中的解语花。她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碍她惊叹。 “谢姑娘,”薛贵妃一一问候女眷,轮到她时,眼中划过一抹奇异流光,“听闻谢夫人在江南养病,不知道如今身体如何?本宫十分挂念,恨不能前去看望。” 她脸上恰到好处的显示出担忧,再加上真挚的语言,如果不是知道三年前她还惹怒了娘亲,谢婉大概真的会以为两人关系很好,起身福了一礼,柔柔道,“多谢娘娘挂怀,娘亲身体已有好转。” 恭敬而又不失礼数,谢婉觉得她这三年进步很大,如果换作以前,早已不耐,现在却能很平静且游刃有余的应对。 “那就好,”薛贵妃点头,脸上表情放松许多,又与她寒暄几句,转向下一个,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谢婉若无其事坐下,对四周投来的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自谢岚去世后,谢家的地位下降很多,谢婉的身份也是。 尤其是她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没有婚约未曾嫁人,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谢婉没打算嫁人,她自己尚且前路未明,哪里还会去拖累别人。 “诸位,”薛贵妃起身,长长的衣摆由宫女托着,满头珠翠,华丽高贵,笑得温和,“时辰已到,该去太和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