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规第一条,还记得吗?”
“听师父的话。”魏无知耷拉着小脑袋,扯一扯方谧的衣袖:“对了,李将军想找师父求药。我不敢替师父做主。”
原来,李牧试用了方谧留下的金仓药,效果十分神奇。他想多买一些金仓药,让侄儿李齐带给雁门的袍泽兄弟。将士们征战沙场,难免受伤,有良药在手,就等于多一条命。
方谧:我的药剂,品质优越,连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用了都说好!
他心花怒放,立刻冲到集市,将金仓药、止血散等等药剂的原材料一扫而空。他现在家有余财,非常乐意支援李将军抗击外敌。
一下午都忙着制药。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直到月上中天,方谧刚刚泡过热水澡,准备睡觉。枕边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是一卷竹简,上边只写着两句《孙子兵法》。此刻,方谧终于意识到——他放了公孙政的鸽子。
明明答应过公孙政,今天开始教他兵法,一不小心,竟然食言了。
朝阳初升,天上的云絮正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赵政捏着剑指,虽然手中无剑,但一招一式,犹如春蚕吐丝,连绵不断。
这套太极剑,他练习了一个半月,招式已经比较纯熟,然而,依旧不堪一击。方谧随手就能让他摔一个跟头。
别看方谧平常好说话,督促他习武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严厉。让扎马步,必须坚持一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他稍有懈怠,方谧直接一针扎过来。那滋味,真是又麻又疼、又痒又酸,死人都能扎活了。
偏偏被扎中的部位,皮肤上连个印子都找不到,也伤不着筋骨,还能继续练武……
最惨的是:方谧说,要锻炼他的反应速度,时常搞突然袭击,跟他过招,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揍他?
“先生,练剑为什么没有剑?”
方谧正半躺在坐榻上晒太阳,闻言轻嗤一声:“这好办,拿钱来,我帮公孙政买一把?”
赵政转一转手上的玉扳指,凉凉地瞥了方谧一眼。他的亲爹异人,已然继承秦王之位,他现在是公子政,不是公孙政。
方谧博学多才,对道家、阴阳家、兵家等诸子学说,都能信手拈来。然而,一些几乎是个人都知道的常识问题,方谧却不甚了了,完全搞不清楚,经常闹笑话。
比如,秦国连着驾崩两个君王,各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再搞一次“合纵攻秦”。尤其是韩赵魏,往来密切。昨天上午,韩国的相邦张平送韩国公子入住质子府,接风宴上,方谧唤了张平一声“张大人”。
通常,儿子称呼父亲为“大人”,张平都被喊愣了——他哪里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他的妻子才刚有身孕,如果是男孩,就取单名一个“良”字,叫张良。如果是女孩,就取名小雪。
闹笑话的是方谧,倒霉的却是赵政。自从方谧治愈了赵王的眼疾,邯郸的权贵都很敬重这位神医。
当时,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哄堂大笑。
韩相张平干咳一声,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赵政冷眼旁观,这一刻,他挺不乐意和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坐得那么近,铺在地上的坐席,正巧相邻。
方谧倒是波澜不惊,一切如常,唇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
“都闭嘴,方先生是方外之人,不通世俗。”
公子偃呵斥几句,随手拿起食案上的酒壶,用力一掷。玉壶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像以往一样,砸在赵政的脸上,杀鸡儆猴,让众人吓一跳,自觉地噤声。
倏忽之间,方谧一闪身,挡住赵政那端坐的、瘦小的身影,酒壶砸在方谧的衣摆上,酒水洒出来,在他浅色的衣袍上留下点点水渍。
公子偃有点懵,直到玉壶坠落,刚好掉在两张坐席之间的云石地砖上,砰的一声,摔出一道裂痕。他才推案而起,携着方谧的手,“他算什么东西?敢笑先生,砸的就是他!先生替他挡什么?可曾伤着?快随我去更衣。”
衣袍上酒水滴落,方谧安之若素,没有一丝狼狈之态。他神色淡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医者父母心,阿政是我的病人,总不能在我医好他的病之前,让他有什么闪失。”
公子偃直叹气:“你呀。”
赵政怔了怔。一时间,他的眼睛发涩、鼻子发酸。这是头一次,有除了母亲之外的人,不计较得失,当众护着他。哪怕方谧有再多不靠谱的行为,只为这一点,赵政也能原谅他。
突然,赵政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回忆中断。他回过神来,发现地上多了一颗枣核——有人用枣核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