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一位神医,除了让方谧顶上,还能怎么办?
方谧开始望闻问切。首先,观察赵王的气色。中老年人常见的毛病,他恐怕占了好几样。额角、鼻子两侧有小痘痘,显然不是青春痘,应该是肝的排毒功能出了一点问题,具体情况还要诊脉才知道。
不过,据说赵王在寿宴上饮酒过多,导致视力受损,极有可能是甲醇中毒。这年头,由于酿酒的技术问题,米酒、果子酒中多多少少都含一点甲醇,所以古人饮酒之前,喜欢先温酒、煮酒,通过加热,让沸点更低的甲醇挥发掉。
方谧已然在考虑治疗方案,谁知赵王根本不吃公子偃这一套,他负手而立,王冠上的玉旒垂下来,遮住眉目,漠然询问身旁的内侍:“还是没有赤松道人的消息吗?”
一时之间,唯有微风拂过花草树木的细小声响,过了良久,才有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行礼:“禀王上,春平君已经翻遍邯郸城,那赤松道人兴许早就离开了。”
赵王这才抬脚踢了踢公子偃,道:“起来,神医在何处?”
方谧:市井传言——公子偃一向不得宠,这话委实太含蓄。这货极有可能是赵王喝“假酒”的赠品,忒不受待见。
他轻咳一声:“敢问王上,是否看东西模糊不清,头晕,心悸,还常常感到口渴?”
全部说中,赵王的态度立马变得和善。将方谧等人请入正殿。事实上,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甲醇对视力的损害,基本不可逆。是老道士首创用针灸疏通肝经的方法,配合祝由术,让患者恢复视力。
一切准备就绪,赵王却突然反悔了——他认为方谧要下针的位置,在胸肋之间(期门穴),属于人体要害,绝对不能乱扎。
公子偃主动替赵王试针,他没病没痛的,愣是挨了两针,确认针灸肝经比较安全,不会扎坏身体,赵王才同意尝试一下。
方谧投给公子偃一个同情的眼神。尽管赵王挺喜欢公孙嘉这个小孙子,但这个时代不讲究计划生育,他的儿孙加在一起,数目能超过一个加强连。对上公子偃这种吊儿郎当的残次品,他摆不出亲爹的姿态。比较一下,老方还挺优秀。果然,幸福很可能是对比出来的。
大约是习惯了,公子偃满不在乎,挑眉勾唇,又露出那种招牌式的邪气笑容。
赵王可能有“被害妄想症”,后续的治疗,他让景泽先体验了一把,自个儿在旁边看着,确认景泽仍然健在,他才肯配合治疗。景泽八面玲珑,很会表现,赵王极其欣赏他。
作为补偿,景泽被授予官职——“司过”。相当于谏议大夫,这是个专门向君王提意见的官。职能比较奇特,手中没有任何权柄,但是可以劝谏君王,还能打文武百官的小报告。总之,发现谁犯错就唠叨谁。
使用祝由术治病,其实属于心理疗法。通过心理暗示等手段,达到移精变气的效果。乍一看,就像使用了某种神秘的咒术,让赵王的眼睛立即恢复如常。所有人看方谧的眼神,忽然就多出一丝敬畏。
尤其是赵王,他总算不再心心念念着寻觅赤松道人。他想封方谧为太卜,就是掌管阴阳卜筮的官员,或许还得随时替君王解梦,每逢大战之前,占卜吉凶。若是遇到旱灾,祝祷祈雨也逃不掉。据说,太卜制度传到日本,演变成阴阳师。
方谧:敬谢不敏,这官我真当不了。还要回家种地呢。以涂山青雪的科学催芽技术,那八百亩良田,此刻必定已经冒出娇嫩的小绿芽。
何况廉颇、李牧皆是世间良将,在赵国都没捞着好,结局一个比一个让人唏嘘。他的目标是:有闲有钱有点田,如果可以,最好能打破世界长寿记录。赵国的事,他还是不掺和,过好自家的小日子就行。
问题是,公子偃暗暗使眼色,仿佛拒绝赵王,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方谧深吸一口气,抬出了最扯淡的神棍式理由:“承蒙厚意,铭感五内。然而,‘嗜欲深者天机浅’,在下一心修行,追求长生久视之道,不可贪恋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声色犬马。”
普通人无视君王的一番好意,可能会惹麻烦。扯出修道的大旗,性质就不一样了,世外高人,本该如此淡泊名利。
赵王顿时肃然起敬。赏赐方谧金玉珍宝若干,
然而,当方谧不推不拒,欣然收下赏赐,赵王却犯起了疑心病,冷不丁地问:“先生既然一心修道,不贪恋富贵,为什么要收珠宝赏金?”岂不是欺君?
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方谧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痕,低笑一声:“修道,法、财、侣、地,缺一不可。‘法’是正确的修炼方式。‘财’就是王上赏赐的这些黄白之物了。逍遥无碍走四方,炼丹养生教徒弟,都是极其费钱的。”你我本无缘,全靠你充钱。懂不?
至此,方谧终于顺利通关,高枕无忧。哪怕去当兽医,他也不想再给君王治病了。对比之下,就连公孙政都算得上可爱。
出宫时,已是黑夜。
月冷星稀,笛声幽咽。夜路不好走,公子偃邀请方谧和景泽先去他那里住一宿。他的府邸紧挨着王宫,距离特别近。
时隔多日,再次住上小单间。方谧幸福感爆棚,第一件事,关上门数钱。
先前在宫里,他要维持高人的形象,忍着没数。这会儿就很惬意,随手将匣子打开,第一层是犀角、水晶璧,还有一对昆山墨玉玉佩,这个好,可以当魏倩的拜师礼。
再开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