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过身后的傅沛白开始介绍:“这是今天新入峰的小厮,你先带着,让他先熟悉熟悉,然后给他安排点他能做的事。”
大汉眉毛一挑,打量起面前瘦瘦高高的少年来,看了良久,颇为不满意道:“这小胳膊小腿的拎水都困难,能干点什么?”
“哎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反正人呢,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大把岁数的人,可别欺负人小孩,听见没?”,阿芙说完又冲傅沛白道:“以后你就好好跟着他,他是这后院的总管事,叫他蒙叔就成。”
“对了,还有他这一身伤,你等会找阿若给她看看,我就先走了”,说完,阿芙便离开了,留下傅沛白和大汉在这两两对望。
大汉摸着下巴的胡茬,啧了一声,迈腿往另一间屋子走去,“跟上。”
傅沛白转身跟了上去,两人到了正对面的屋舍,大汉笃笃笃敲门,片刻后,房间的主人开了门,是个桃李年华的姑娘,眉眼细致清雅,典型的江南水乡人,她面对着大汉这般粗鲁的举动浅笑着问:“这么晚了,蒙大哥有事吗?”
大汉指了指身旁的傅沛白,说道:“新来的小子,一身的伤,给他瞧瞧。”
女子看向傅沛白,侧过身道:“进来吧。”
傅沛白刚想往里走,被大汉一把拽住,凶狠狠道:“嘿,你这小子,人姑娘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好意思了,这是姑娘家的闺房,你一臭小子懂不懂点规矩。”
傅沛白站定身子,脸上有点懵,对哦,她现在是假扮男子之身,确实是要注意一下男女之别。
于是她退了两步,歉声道:“抱歉。”
女子柔柔一笑,“无事的,医者不拘泥于这些,进来吧。”
“不成,不成,你带着这小子去我那屋”,大汉坚持道。
“那好罢”,说完,女子折返屋内提了一个药箱,跟着大汉去往对面的屋子。
走路间,她侧头瞧了瞧这新来的陌生少年,主动搭话道:“还不知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傅沛白埋头走路,闷声回:“傅沛白。”
“我叫云若灵,应该长你几岁,是这里的医女,平日你可随其它人一样,唤我阿若便是。”
傅沛白点点头,没吭声,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三人来到了大汉的屋里,屋子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酒味。
云若灵打趣道:“蒙大哥,你又偷偷喝酒啦?不怕被峰主发现受罚了吗?”
汉子嘿嘿一笑,赶紧关上门,“好妹子,你可别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若灵笑笑,对傅沛白说道:“你往后可别学他,朝泉峰上禁酒,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坐下吧,我先瞧瞧你这胳膊。”
傅沛白老实坐下,听到对方让她活动活动胳膊,她便试着抬了抬手臂,没什么问题,但是想要手部发力的时候却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使不起力来。
云若灵想伸过去给她把把脉,傅沛白却猛的缩回了手臂,眼里有明显的戒备,云若灵愣了愣,轻声道:“我只是想替你把把脉,别紧张。”
傅沛白想到了闻老头当初的话,嘱咐她一定不能随意让人把脉,男女脉象不同,一摸便能察觉,让她一定警惕,便说道:“不用了。”
大汉啧了一声,还以为是傅沛白不好意思,便说道:“你这会扭捏个什么劲,刚还想往人姑娘闺房里钻呢,现在一副黄花大闺男的样子做甚?”
傅沛白还是摇摇头,异常坚持,“不用了。”
云若灵不好强人所难,只得说:“那你内里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傅沛白又是摇头,此刻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疼痛,她只觉得心神疲惫而已。
“你这胳膊是否有过旧伤?”
“嗯。”
“我瞧着你手腕脱力,微微发颤,很大可能是筋脉受损了,不及时医治的话你这胳膊可能以后拿不了重物了。”
傅沛白脸色一变,这是右臂,她还得拿剑,于是立马紧张的问:“能,能治好吗?”
云若灵看着少年黝黑的眼眸,轻点了下头,“能治好的,施针灸之法,三日一次,持续月余,应该就能见好,不过后面半年最好也好生养护着,万不能再受伤了。”
“那这半年,不能用右手练剑了吗?”
“最好是不要,强度过大再损伤筋脉就是不可逆的了。”
傅沛白肩膀垮了下来,人看上去有些萎靡。
“你这小子,练什么剑呢还,等你胳膊好点了有你忙的”,大汉粗声道。
“好了,至于你脸上这些伤,都是些小的擦伤,仔细清洁下便可,你身上可还有其它地方受伤?”
有倒是有,傅沛白被莫清源踹了好几脚,还有那些木剑击打的伤,不过伤都在隐秘处,她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便摇摇头。
“那好罢,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替你针灸,蒙大哥今晚你先给他寻间屋子住下吧”,云若灵说罢,提了木箱离去。
大汉摸着胡茬,“没空房间了,你就跟我睡一屋,我睡炕上,你打地铺,没意见吧?”
傅沛白自然是没意见,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能入了这天极宗已是走大运了,不能以正统弟子习武,偷师学艺也成。
大汉嫌弃道:“你去,屋子后面有口井,打桶水自己洗洗。”
傅沛白也知道自己现在满身的灰,蓬头垢面,身上混杂着汗味,难闻得紧,于是便听话的去到了井边打水清洗。
井水很凉,碰到脸上伤口时有微微的刺痛感,清洗完后,她坐到井边望向了夜空中高高悬挂的上弦月,明日应该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此刻空中星罗棋布,这是她在西北很难看到的景象,随着她目光下移,远方朦胧夜色下那闪烁着零星灯火的小院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她站了起来,抻长脖子往那个方向探去,因着这一片地势稍高,能看清那处于竹林中心的院落,正是她来时路过的那一个,也就是朝泉峰峰主的住处。
她脑子里闪现出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犹如天仙一般让人望而生却,可又带着迷人的浅淡芳香。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玉佩还给人家了。
她收回目光,回到大汉的屋子,大汉彼时已经睡下了,发出了微弱的鼾声,而地上,已经铺好了地铺,厚厚的两层棉被,她脱了外衣和鞋子躺了上去,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触感,就像娘亲亲手弹的棉絮一般,她看着虚空,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