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面无表情在心里盘算,上次这么丢人大约要追溯到小学生理心理极度不成熟时期,她拿着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吓哭了隔壁班的小男孩,因为那叶子上有一只蠢蠢欲动的毛毛虫。
自打母亲过世后她很少如此放任自己为所欲为,动手打人什么的,都是不存在,所以这事儿她思来想去都是沈嘉运的错——长得那么好看,办事这么跌份儿。
乔岁皱着眉头昵了他一眼,发现他好像正在闭目养神。
眼皮半耷着,短发整洁干净,侧面看来,鼻梁过分高挺,高挺得不太像话,日头正盛,似是烟火,落在他眉眼之中,侧脸轮廓,似乎印证了永远朝气蓬勃那句话。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人心如冷铁。
单纯站一节课,乔岁站得腿有些麻,且口干舌燥。
沈嘉运似乎有想与她交流的意愿,可每一次目光投落,都对上乔岁视线躲避。
沈嘉运想,就这样吧,我懒得搭理。
下课铃声一响,乔岁奔回教室喝水,与历史老师交错时马尾辫毫不留情地掀起在他脸上。
然后乔岁就这么被老头儿拎起仇恨的笔杆在复仇簿上再添一道。
这事儿导致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一开始乔岁便被老翁叫到办公室。
老翁:“说吧,为什么要打新同学?”
乔岁有一肚子委屈要倾诉,新同学和关向言联手孤立可怜无助弱小的她,沈嘉运不分青红皂白扔了付十安托付久心给她带来的手工蛋糕,莫名其妙被历史老头儿骂,到现在想想都是觉得委屈得不行。
可她竟破天荒地没有回答,并在心里顺了顺逻辑思维关系。
毕竟得罪老翁,是真没好下场。
老翁沉默寡言,根正苗红,爷爷那辈儿开始就是军人,一直到他,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可任职教师之前,是正儿八经的部队文职干部,具体头衔乔岁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就算是乔大海站在这儿,老翁发话,乔大海也是恭恭敬敬,赔礼道歉,而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老翁是她班主任。
所以在老翁面前,乔岁深思熟虑,最后决定以惨服人。
“老师,是我不对。”乔岁说,“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像一颗无人管教的小草。”
老翁:“……”
“乔岁。”老翁长叹,“我如果没有去过你家家访,你这话我就信了。”
乔岁听到老翁这句正经中透着无奈的话,用力咬了下嘴唇。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学生。”老翁说,“出手打人并非小事,同学之间小打小闹要注意分寸,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请你如实告诉老师。”
乔岁:“……”
就是一块蛋糕,两杯奶茶……
老翁给沈清打了电话,乔岁低眉顺眼,听见沈清在那头温文尔雅地同老翁道歉,又表示自己会尽快赶到时都很诧异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到请家长的地步。
乔岁心彻底沉下去,等老翁挂断电话,她开口道:“老师,那沈嘉运呢?”
该不会只有她一个人请家长?
老翁说:“叫他一起。”
话音未落,乔岁跟着就想转身去叫另一位当事人。
“算了。”老翁想了想,“你先回去,放学后和沈嘉运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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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岁回到教室,注意到沈嘉运盯着她看,而她故作姿态地高耸头颅实在不想与他有丝毫眼神交流。
她拉出椅子坐下,定了一会儿,在书架中抽出历史课本,翻到上节课历史老师讲到的那页,从头到尾认真看起来。
乔岁身后坐着的是前一秒还在奋笔疾书,这一秒已经吊儿郎当的沈嘉运。他手指尖夹着一根透明壳黑色中性笔,桌前堆着一堆崭新的课本。
他翘着二郎腿,身体大剌剌向后倚着,被乔岁踢过的小腿依旧火辣辣的疼,但表情不疼,似乎隐隐地带有揣摩和探究,总之没生气。
这事儿简单到三两句就能解释地清,到现在搞得好像冤家路窄,老死不相往来,沈嘉运不无感慨的想着,乔岁是知道什么了么?
不过这点儿感慨转瞬即逝,沈嘉运看见原本低垂着头的乔岁骤然直起身来,转头向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在他桌子上放下小纸条。
沈嘉运拿过纸条。
纸条上白纸黑字写着——
「放学去办公室。」
沈嘉运下意识就想问——
那你呢?
想了想觉得不好,这姑娘现在正在气头上,问她这句好比主动跟她套近乎,失了话语权不说,势必会引起鄙视。
于是干脆装傻充愣,大手一挥写下三个字——
「干什么」
沈嘉运伸出胳膊,指骨分明的手指戳了戳乔岁后背。
这姑娘正趴着,被他一戳,不自在地扭动身体,沈嘉运看见她绑得松垮的马尾,碎发毛茸茸的。不同于之前的咄咄逼人,她这会儿像胆小怕事的兔子,对人爱答不理,一个劲儿往自己地盘缩。
沈嘉运突然觉得她这人好玩的很,盯着她马尾辫,叫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不大,足够她能听见。
乔岁不屑一顾地转过脸,一团白色擦过她眼睫正前方一公分间,不偏不倚落在她铺展开的历史课本中间。
十几秒后,沈嘉运收到她的回信。
明晃晃的七个字,毫不掩饰她内心的鄙夷以及愤怒。
「我不知道!深井冰!」
沈嘉运:“……”
往常周五下课铃声响,乔岁都欢呼雀跃,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是她和陆泠商量着去哪放松的时刻,偶尔也会带上关向言。不过这次,看她从办公室回来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陆泠也没敢来找她,等人走了一半才过来问她。
乔岁说:“不耽误玩,但现在不行,我二姨来了,正在老翁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