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先生第十五章 这才刚出傅文娟家,万象镇就又出了一档子事儿。 这时候大中午,赵谟回了旅馆,瘦子这时候倒没呼呼大睡,他低着头吃得满面油光,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看见赵谟回来,将饭盒一推,“吃吧,午饭。” 瘦子吃的是面,热汤上浮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油,刚进门就让人闻着香了,虽然吃相不太好,但让人看着眼馋,赵谟早饭没吃,这会儿确实饿了,她拿过盒饭,往旁边一坐,却发现自己的午餐上也是一层厚厚的辣油。 “怎么了,还不吃,你不饿吗?” “我吃不了辣。” “红油,看着辣,其实只是香,不过得吃慢点,烫嗓子。” 瘦子递过来一瓶醋,赵谟吃不惯辣,醋却喜欢放很多,她接过,一放就放了小半壶,看得瘦子一愣一愣的。 他嚼着不知道哪儿买的泡椒凤爪,说道:“小姑娘倒是挺爱喝醋。” 赵谟抬起眼来随便说了句:“喝醋杀菌。” 正吃着,这边店里进来个小孩,跑得满头大汗,光着膀子,皮肤晒得黑黝黝,简直就像基地里光滑的泥鳅,黑色发亮,“叔---” “东街那个石建国,死了!” “死了?咋死的?”瘦子停下筷子,回头看了一眼赵谟,脸上愣愣的。 “石建国是谁?”赵谟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道。 “傻子傅文娟的丈夫。” 石建国的死亡发生得毫无征兆,他约了几个混混朋友在街口的麻将馆打麻将,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突然一头栽到麻将桌上,推散了一副好牌,大家一看,已经没气了。 赵谟赶到麻将馆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人围着麻将馆,围得水泄不通,周围人切切私语,有的人满脸恐慌,有的人指指点点,就是没人敢上去,去瞧瞧石建国的死状。 “怎么回事情啊,怪吓人的,一声不吭就死了。” “打110报警吧,晦气晦气,以后谁还敢来这个破茶馆,要倒闭了吧。” “石建国平时就爱坑蒙拐骗,早死早好,省得到处给别人惹麻烦...” “小声点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是你杀的呢...” 赵谟穿过人墙,远处看,就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栽倒在麻将桌上,脸埋进麻将里,双臂奇怪的扭曲在身侧,几张褶皱的纸币放在麻将桌边。 “刚刚么,我们几个一起打麻将,本来兴致蛮好的么,结果他一头栽下去,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 “喔唷,暴毙身亡,活该啊,这种事情告诉我们以后不要坏事做太多,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让一下。”正在揣摩石建国死因的人窃窃私语,身后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绿色防晒衣的女人,个子中上,扎着整齐的马尾辫,下巴尖尖的,脸色淡然,正往人群里挤。 “姑娘啊,别去看了,人都死了,晦气哦。”劝她的人正是同石建国一桌的牌友,装模作样地用手挥了挥,现在是夏天,尸体可不像冬天那样,特别容易发臭。 “他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赵谟停下脚步,想到什么似的,向那位牌友问道。 牌友脸色一变,误会了赵谟的意思,“我是在旁边,但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来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什么异样,我们早上约好的么,早上来人还是好好的,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舒服的,你是警察?问这么多干什么?”牌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生怕赵谟把罪名往他身上安。 赵谟没有回答,穿过人群就走近麻将桌,里里外外几圈人,死者的头栽在桌面上,根本看不清情形,赵谟伸手将他的颈部抬起来放在靠椅上,他的死状顿时一清二楚,黝黑的脸上双眼紧闭,明显发生紫绀,唇色青紫,印堂乌黑,脸色苍白,如同恶鬼一般。 周围一片哗然,胆子小的直接叫了出来,牌友急了,说道:“刚刚他倒下去的时候还没这样呢,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这,这怕不是有鬼吧,说不定是鬼上身,才死了!”牌友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围观群众翁的一下,交头接耳,纷纷揣测着这“鬼上身”的真实性。 有人小声地说:“我前天看见...石建国..” “看见什么?”心急的人催促道。 “我那天在厂里上夜班,抄近路过了西街,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说话的人是个小矮子,留着胡子,瑟瑟缩缩的,故意卖着关子,一双眼睛提溜有神。 “快说啊,倒是。”别的人等待不及,又催促。 “他一个坐在庙前不知道做些什么,我走近一看,他竟然在磨一把菜刀,菜刀上沾着血,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面前躺着一只黑色的死猫,这猫啊,开膛破肚,我看了几眼,吓得直打寒战,就匆匆跑走了。” 这个人一说完,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时间气氛凝固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不吉利啊。” “黑猫,是不吉利阿!”有人附和。 赵谟抬起石建国发绀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头闻了闻,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寒蝉,哪儿还敢上去闻死人的手掌啊,都默默觉得这姑娘可能心理有病。 “石建国最近得过什么大病?” 一个大胡子样的人说道:“大病倒不见得,就是他最近看见他得过感冒,前两天还在医院里吊盐水呢,今天出来,估计是没钱看病了,来赢几个钱吧。” 石建国手上有淡淡的中药味,但不见得是治感冒的。 这时候人群一阵骚动,背后冲进来一个人,她跛着脚一手捂着嘴巴,身体疯狂地颤抖着,如同一把筛子,眼泪磕巴磕巴地从指缝间掉出来,大家都看着她—是石建国家的那个傻子。 她无声地呜咽着,扑倒在毫无温度的石建国的尸体身边,中年丧夫,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