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鬼那眼神,要不是纪宸确信自己这十八年来记忆完整,都要以为对方是在看始乱终弃的失忆前男友了。
只是男鬼把眼神从他的“依依”身上重新挪回他脸上的时候,那股子看失踪前男友的神态瞬间一扫而空。
就差没把“你他妈谁”四个字纹脑门儿上了。
纪宸没来由地……有他妈点儿烦躁,瞪着舒晏的狭长凤眼都睁圆了些。
这逼什么情况,瞅啥?你瞅啥?有你这么瞅着人家女孩子的吗?人家亲爹同意了吗你就瞎瞅?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舒晏也觉得再看下去拽哥得炸毛。倒不是怕打架,只是没必要。
根本不会再碰上第二次的人,何必呢。得听爷爷的,佛一点儿。
虽然刚老妈那一通电话,把他锁在炼钢炉里的一整锅生铁搅和得沸沸扬扬,舒晏又想体验一把用手背蹭出一片和.谐社会的感觉,但……还是算了。
反正一转身,对方就是个小说里连外貌描写都不配拥有的NPC。
眼睫一垂,舒晏转身,眼尾余光一扫而过。
哦,拽哥屁.股也挺翘。
直到舒晏的脚步声到了下一层的楼道转角,纪宸才想起来把手里的烟嫌弃地捻灭在垃圾桶石英石里。
楼下隐约还有男鬼的脚步声,纪宸哼哼似的低声念了句:“有病。”
十几层的高度不坐电梯就这么瞎溜达,晚上看见了还不真跟见了鬼似的?
长得好看就能这么任性了?有病!
“哎,”赵翊唉声叹气,“骂吧骂吧,反正你来啊,他们那儿好俩人呢,都人高马大的,我不一定干得过。”
纪宸走出安全通道,闭眼扶额:“知道了,这回不是骂你。”
“骂就骂呗,”赵翊说,“我有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他妈都说了不是骂你,你怎么这种事儿还要上赶着呢?”纪宸服了。
“行行行,不是骂我。”赵翊顽强不信,却问,“嗳宸儿啊,你那儿的声音怎么一会儿悠远绵长一会儿细腻圆润的?”
“悠远个屁,你卖酒呢?”纪宸骂道,又解释,“刚在安全通道。”
赵翊纳闷:“你去那地方干嘛?”
“还不是老头儿没人性!”纪宸炸毛,“都他妈脑梗进医院了,还抽烟瞎乐呢!”
赵翊笑:“嗳没事儿,爷爷身体好着呢,那不是轻微的么?我问过我姨了,年纪大了都有点儿,挂两天水就行。”
纪宸也知道他老头儿的情况不严重,比老头儿年轻有这病的人都不少。
但还是免不了担心。特别担心。
“长灵是吧?”不想提老头儿来气,纪宸确认。
“对。”赵翊说,“就东地广场那儿的。”
“行,知道了,老头儿这儿快结束了。”纪宸说,“到了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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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搞错了啊。”隋逸又特地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是长灵,不是常……常宁。”
舒晏跟一中那个神经病的一战,战况激烈异常,那一手的伤不蹭满十个旧小区蹭不出那效果。隋逸跟他爷爷说:晏儿成绩太好,暑假里被派去参加内什么……奥林匹克花园赛了,所以一直没能来。
至于爷爷问他为什么成绩好要去比种花,他说那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爷爷说哦,那让他种完花记得来啊。
“我是脸盲,不是文盲。”舒晏看着远处驶来的25路公交车,平静地回他。
隋逸乐:“你这不是快……快俩月没来了么。”
纪宸重新回了病房。
两人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靠着人,床尾名牌:纪燃,男,68岁,轻微脑梗,输液三天。
芳龄68一老头儿,在那个一水儿建国的年代里,鹤立鸡群特立独行地叫纪燃不是没有原因的。
纪宸是纪燃带大的,小时候老头儿跟他说,曾祖母生老头儿的时候,村口的陈年稻草堆着了一把火,烧了一整夜。所幸没有人员伤亡,还意外地发现草垛子下头有个地窖。地窖里不知哪个年月的地主老财存了不少余粮。
即便是陈粮,村里人还是可高兴,曾祖父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于是打算给老头儿取名叫纪旺。红红火火,旺里旺气的好名字。
最后,还是前资本家的女儿——他曾祖母,力排众议一人拍板:都是烧,叫纪燃吧。还有花开红艳的意思,应景。
老头儿就这么从村口的老头,成了洋气的老头。
“哟,”纪燃看见纪宸回来,明明笑得十分正直,空气里却充满了浓浓的嘲笑,“我们家好男孩儿回来啦?怎么去那么久?替你爷爷我把剩下的半根烟抽了?”
纪宸撇嘴,抬手点点他:“老头儿,我劝你善良。”
“那我肯定善良啊,”纪燃说,“我孙zei抽烟纹身烫头,他都依旧是个好男孩儿。我为什么不善良?”
“你他……”纪宸哑火。
纪宸平时也说脏话,不外乎你他妈靠操他大爷这些语气助词。不过在纪燃面前,还是说不出口。
虽然此刻笑容满面的“善良”老头,才是他学习这些语气助词的启蒙老师。
“嚯,”纪燃一脸惊讶地帮他说完,“我孙子他妈抽烟纹身烫头说脏话,但他依旧是个好男孩儿。”
纪宸嘴角一垂,面无表情看着他。
“还不满意呢?”纪燃继续,“你小子心怎么这么大?那我孙子抽烟纹身烫头说脏话还成绩差,但他依旧是个好男孩儿。这总行了吧?”
“行了行了,我叫您一声爷爷行不行?”听见“成绩差”三个字,纪宸举手投降,替他看了下盐水瓶子里还剩下的一点儿,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老拿我成绩说事儿干嘛?”
“我不知道,”纪燃乐呵呵,回答得干脆,“我就知道你现在成绩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