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冰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见宋流星嘴巴里嗷嗷叫唤满院子蹿,眨眼间已经挨了他娘好几下打,忙张开双手冲出去护在他前面,解释道:“婶子别打了,快停下来婶子。”
“你误会了,宋流星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是被人冤枉了。”
满院子的灰尘被扫帚扬到半空中,白冰冰说话的时候太急了不小心呛了一口,顿时弯腰猛咳起来。
张秋娥见状放下手里的扫帚,瞪了一眼躲在白冰冰身后的儿子,上前担心道:“咋了咋了这是?婶子去给你端碗水来。”说着小跑去厨房打水。
白冰冰想说句她没事,但是一张口喉咙里就痒得很,她撑着腰,左手伸出去拦人没拦住,只能眼看着张秋娥跑开。
“白冰冰你先别讲话,瞧你现在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我妈两个关起门来欺负你了。”
她背后是宋流星不甚耐烦的声音,离得很近好像呼出来的热气就扑在耳朵上。
白冰冰忍不住就要往旁边挪一步,先前伸出去的手正要放下来,谁知身后的宋流星见眼下没事了,于是甩着手也要走开。
一甩两只手这就凑巧的撞上来了。
冷不丁的白冰冰左手心里忽然钻进来一只大手,那手比她的大,她的小拇指还有无名指和那人的缠在一起。
温热相交,白冰冰突然不咳了,身后那人的手不敢动了,空气中此时除了灰尘还混进来一些旁的什么。
“闺女,水来了,你快喝——”
从厨房打水出来的张秋娥,眼睛一抬,举着碗定在原地,嘴里的话跟着定住,脸上的表情也定住……
瞧瞧她看到啥了?还敢说没招惹人姑娘!转身一个屁功夫儿子趁她不在手都抓上了,是不是再来晚一点儿,人都给搂怀里去了?
“咳咳妈,你这什么表情?喝水喝水,还站那干啥,快给她水喝。”
手指上仿佛窜过一道电流传到宋流星心口,下一秒他妈的声音响起,他和白冰冰俩人飞快的十分默契的甩开对方的手。
这种干了坏事被人抓到的紧张感比昨夜里抓奸还要强烈一百倍,宋流星压下心里涌上来的陌生奇怪感,赶忙张口说话,试图把凝固的尴尬氛围打破。
一边白冰冰两只手搅在一起,低低埋头,晒得黑红的脸上滴了血一样。她不敢去看对面的张秋娥,更不敢去看旁边听上去比她要镇定显得无事发生的宋流星。
白冰冰站在原地除了听到自己砰砰响加速的心跳声,还有对自己的埋汰。
上辈子结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怎么碰个手指头都会让她脸红紧张成这样。她可真是没用,倒叫宋流星瞧她笑话,还让婶子又误会了一次。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不会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要找我讨个说法吧?昨晚早就跟你们队长说了,我是去那里晒月亮,怎么会想到一睁眼身边多了个人。哦,你还打了我一巴掌,我没找你算账,你先跑我家来了?白冰冰你说你是想干嘛啊?”
好说歹说抓着他妈解释了一顿,等他妈半信半疑的走开后,宋流星就问白冰冰今天来想干嘛。
宋流星叽里呱啦先是说了一大通,白冰冰这会子脸上的那一股臊意差不多退下去了,她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宋流星。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来找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宋流星一愣,盯住白冰冰脸上的认真劲儿,只见她说话的时候故意紧皱起眉毛,嘴巴一抿一抿,带的脸颊两边鼓鼓的,活脱脱像个供销社里卖给小孩子玩一挤就破的小水球。
宋流星作怪的性子又上来了,不禁眯起那双桃花眼逗她,“啥?你还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原来冰冰这么了解我,那你行行好告诉一下我呗。”
“你!你离我远一点,还要不要听我讲话?”见宋流星痞里痞气靠过来,白冰冰眼睛一瞪,退开两步撞在身后的丝瓜棚上。
怕自家金疙瘩欺负人姑娘的张秋娥连午饭也顾不上去做,正站在屋子房檐下,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远远守着院子里那俩人。果然,金疙瘩又皮痒痒了。
“儿子你想干嘛?好好说话别让妈拿扫帚抽你。”
“知道了妈,我还能对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见白冰冰被他吓到,他妈转身去找扫帚,宋流星摸摸鼻子嗡声喊道。
白冰冰吸了口气,以免又被他气着,视线往旁边一歪落在他耳朵上,这才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你爸的消息下来了吗?我们队上早年受批/斗的那两个老师傅上个月已经平反被家人接走了,你爸呢?应该也快了吧?”
宋流星他爸宋至清早年也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之前,宋至清是惠城一所大学的化学教授,不仅和他的团队研制出了很多科学成果,在国家医疗上做出过贡献,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受社会上学子文人的尊敬。
也许是他的成就遭人眼红妒忌,或是再一心为国的爱国人士也逃不掉右.派分子的打击报复。那些一夜之间冒出头,抓住他的文章扣字改句无中生有的人,像疯子一样闯进宋至清实验室对他大打出手,砸掉他一生的心血。
好在宋至清早有预感,先一步把家人送离惠城。
这之后沿街批/斗吃尽苦头,一下子瘦了三十斤的宋至清在六八年的时候被押送关到永泉公社下面的一家农场。
悄悄赶回来得知爱人关押地点的张秋娥,前脚宋至清刚到农场,后脚她就拖家带口,拉着两个女儿和九岁的宋流星搬到了离农场最近的沙家坝。
既是为了能暗地里照顾宋至清,也是为了离那些见宋家出事一个个落井下石恨不得与他们做仇人的亲戚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