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不见，吕台脸上的皱纹又增了几条，实在是秋收的压力都扛在他一个人肩上，他这小身板都快扛不动了。但听了这个主意，他第一个反对，“三娘，民可导之以义，不可诱之以利。荀子曰：先义后利者荣，先利后义者耻。若民皆趋利而避义，丧乱之始也。”

张曹事一张圆团脸，生的白白胖胖，好似一个发面炊饼。但此刻炊饼面上尽是褶皱，语重心长地说：“义胜利者为治世，利克义者为乱世。岂可舍治而就乱耶？”

阴曹事行伍出身，没那么些大道理可讲，两人珠玉在前，自己一开口岂不是要露怯，索性垂手而立，用沉默表示反对。

周清嘉原本是想请他们来配合，做一个切实可行的绩效方案出来，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一致地持反对态度。她一一扫过他们的脸，说道：“诸公的顾虑三娘明白。但此刻事态紧急，火烧眉毛，诸公可有更好的办法？”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如果有办法，吕台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欲利。”周清嘉缓缓说道：“人趋利为天性，无法根除，与其掩耳盗铃，掩盖人之本性，不如因势利导，使其欲利不克其好义也。义以生利，利以丰民，民丰而义自昭也。故管子有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张曹事仍旧激烈反对，认为此举会移换百姓性情，使百姓只知趋利，不知慕义，天长日久必将人心不古，世道浇漓。

但吕台的态度已有些动摇，目下秋收是最紧要的事，总不能看着那么些粮食烂在地里吧？别说自己的差事不保，明年数千将士如何果腹也是个问题。

“别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刘于晏忍不住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得先把米缸里的老鼠抓了，才有以后。不然米都被老鼠吃完了，人都饿死了，还谈什么以后？在生存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知道吗？”

这番话虽浅显，但其中道理深远。吕台若有所悟，叉手道：“三娘，是某着相了。便依三娘所言，以绩效考核之术激励兵士。某虽不才，愿竭力相助。”

阴曹事是个墙头草，见吕台已经被说服，也表示愿意相助。

张曹事却仍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直接甩袖而去。

周清嘉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张曹事是张家嫡系郎君，他的态度，其实反应的是整个张家的态度。但秋收迫在眉睫，这些东西都要先放一边，等腾出手来再说。

她随即说道：“此次奖励，由使主私库出。劳烦诸位尽快拟出一个章程来。”她就不信了，离了你张屠户，还吃了带毛猪？

“喏。”

“是。”

“好哒。”

回答乱七八糟，却奇异的和谐。

有了两位土著官员的加入，讨论进程加快了很多。特别是吕台，对整个屯田的情况一清二楚，单兵目标、队目标都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定下来，奖励也快速确定。不过半个时辰，一份简单的绩效考核策划就摆在了周清嘉面前。

周清嘉快速扫了一眼，确认没问题，立马让人去宣告。玩家们也从阴曹事那里拿到了自己分到的队伍番号，轰轰烈烈的“秋收大作战”正式拉开帷幕。

……

沙州军队建制，十人为一火，设火长；五火为一队，有队正；两队为一旅，置旅帅；两旅为一团，由校尉总领。

命令一层一层传下去，先是各校尉被召集开会，随后由他们为下面的旅帅、队正传递会议精神。

“听明白了吗？”校尉大声喊道。

栓子已经升为队正，肃容应道：“明白！”

“明白了就回去跟那些小崽子们好好说。”校尉板着脸严肃地说：“这次上面来真的，别老想着偷懒，要是完不成自己的配额，二十军棍免不了。我话撂在这里了，谁特么给老子丢脸，连你们一块儿打，听到没有？”

“喏。”众人齐声应道。

刘于晏在旁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很有精神的样子，看来胜利有望。

夜幕降临，沙州军营地里，每一个火堆前都围拢了一群士兵，火光映着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

解释完上面的政策，栓子严肃地说：“这次秋收，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能挣多少，全看你们的能力。”

“真能给我们吗？”一名小兵有些犹疑，“会不会只是哄我们玩的？”

“军令如山，岂会哄我们玩？”栓子说不出大道理，只能说道：“难道你还不相信阎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