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澄扶着腿伤的祝遥慢慢走着,祝遥很注意,不要把自身重量全压在曲清澄身上。
姿势就有些别扭。
“没关系的。”曲清澄忽然说。
“嗯?”
“你可以靠着我,没关系的。”
“很重。”
曲清澄笑:“能有多重?”
“……我比你高。”
“那又怎么样?也没高多少啦。”曲清澄温柔微笑:“还不是个小孩子。”
这样啊。
祝遥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重量稍微往曲清澄身上压了一点。
瞟向曲清澄侧脸的眼神像做贼。
白净的,纤巧的,温和的侧脸。
柔软的,束起的,发亮的头发。
一手抓着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手扶着自己的背,手弯向肋骨的方向。
而在自己的体内、与之相对再往上一寸的地方,是自己的一颗心脏,在无比鲜活的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
祝遥像在电玩城迷失的小孩,棉花糖的甜蜜、游戏机的音效,所有曾经向往的东西边变作强烈的刺激,铺天盖地包围着她,让她头晕目眩,以至于五感都迟顿起来。
曲清澄身上独有的成熟女性的触感和味道,这时都化作一片模糊。
祝遥只是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重心,听着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砰,砰砰。
这世界上她最向往的人,此时就在她身边,温柔搀扶着她,侧脸与她的侧脸之间,至多隔着两拳的距离。
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从阴郁的寡言的不坦率的自己,到温柔的含笑的受欢迎的曲清澄。
祝遥想,自己到底还要走过多少的年华岁月、才能走到曲清澄身边,与她并肩?
而在这漫漫旅途之中,又要藏着多少的魔法,才能让祝遥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变?
祝遥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不知是因为曲清澄的温柔,还是因为心里突如其来涌起的一阵悲伤。
曲清澄在她身边柔声问:“很疼啊?”
以为自己是疼的。
祝遥吸吸鼻子:“也没有。”不想显得太娇气。
娇气,随后跟着的一个词往往是宠爱。
从主语变成宾语——娇气的,被宠爱的。这样的描述,只适用于商晓冉那样娇俏又开朗的女生。
而不是这个阴暗的沉默的赖在曲清澄肩头的自己。
曲清澄扶着她走到植物园门口,光洁的额头沁出薄薄一层细汗,祝遥就更不好意思了。
“你稍微站稳一点啊,我叫个车。”曲清澄摸出手机。
“嗯。”
“还要等五分钟。”曲清澄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散场高峰的时候,还算好叫车。”
又问了祝遥一次:“疼不疼?”
这会儿正值中午十二点,太阳正晒的时候,初秋抓着盛夏的尾巴不撒手,树冠投下的阴影像吝啬的恩赐。
祝遥借着刺眼的阳光,大着胆子向曲清澄看去。
原来,原来曲清澄的左边眼角,有这么小的一颗痣啊。
无比小小的,颜色淡淡的,不凑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一颗,痣。
祝遥也不知被这颗痣刺激了自己的哪条神经。
一直压在嗓子底将哭未哭的心情,此时地动山摇的涌出来。
变成眼底的水光,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应和着曲清澄秀气鼻尖上沁出的细汗。
“怎么了?”曲清澄有点慌:“这么疼啊?”
祝遥摇头,深吸一口气:“不是。”
“大概太阳太晃眼睛了吧。”
曲清澄:“坚持一下。”低头看看手机:“车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你站稳啊。”
一直搀着祝遥的右手忽然放开,一直用左手操作的手机交到右手里。
左手抬起来,身体微微转一个角度。
等祝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白皙手掌已经挡在了她的眼前。
因为瘦,手指和手指之间,还有细微的缝隙。
掌心里的掌纹,像一个迷宫,以小五岁的祝遥完全无法窥探的逻辑,排出曲清澄的生命轨迹。
曲清澄柔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这样帮你挡着太阳,刺眼的程度,有没有变好一点?
祝遥盯着曲清澄的掌纹。
然后缓缓阖上眼。
“嗯。”
不要让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自己的哭腔。
不要让曲清澄发现。
那个全世界最最温柔的,曲清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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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终于来了。
曲清澄匆匆忙忙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扶着祝遥上车。
司机跟她确认:“是到X医院嘛?”
“对。”
“糟了。”曲清澄忽然小小叫了一声,扭头问祝遥:“忘了跟你确认,你妈妈有没有一直给你指定的医院?”
“我看她上次受伤去了X医院,我就想当然准备带你去X医院了。”
祝遥:“没什么指定医院,X医院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