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澄在笑:“喂喂,老师还在这里呢,怎么说话的?”
等了一会儿,人人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还是只有间或一两颗流星,惨惨淡淡划过天际。
祝遥其实是在曲清澄往她这边走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的。
但她手指一直抠着铁丝网上的小洞,头一直仰着,作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直到曲清澄走到祝遥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快许愿。”
祝遥装傻:“嗯?”
“快许愿你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祝遥一直仰头盯着夜空:“曲老师。”
“我还以为你的办法,不会这么幼稚呢。”
“你说谁幼稚啊?”曲清澄笑骂:“你这个小孩子。”
“我不许,好傻。”
“快啦,不然一会儿一颗流星都没了。”曲清澄提议:“要不我跟你一起许?”
祝遥勉强:“……好吧。”
毕竟有个二十三岁的大人跟自己一起做这件事,那最幼稚的那个肯定不是自己。
“来了,快许。”
祝遥闭上眼睛。
旁边同学们因对流星雨失望、重新开始聊天吃零食的声音,此时便回模糊的背景音。
耳边唯一清晰的,是曲清澄压低了也依然温软的声音:“我希望……”
没下文了。
意外虔诚的语调,好像真在用心许一个不想言说的愿望。
祝遥也许是被曲清澄的认真所感染,在心里默念:希望我的妈妈……
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无论怎么跟我吵架、被我诅咒。
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那个时候祝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里,少了“让她长久陪在我身边”这一项。
“很乖的嘛。”祝遥耳边响起曲清澄带笑的声音:“乖乖许愿了。”
“哼。”
“是许了关于你妈妈的愿么?”
祝遥不情不愿的点了一下头。
在少年人特有的莫名的荒唐的骄傲里,要承认这件事,其实很难。
“好啦。”曲清澄笑道:“这下子,你妈妈一定没事了……”
没说下去的那句下文是:祝遥你也不用再自责了。
天空中的流星越来越少,祝遥看着眼前,同学们的话题已经由流星雨变成了“电竞比赛谁赢了”和“偶像明星近日行程”这种。
易思远故意招惹商晓冉,一群人在打打闹闹。
开始有人在说:“好冷啊。”
快入秋的夜,气温陡降。
祝遥抠着操场的铁丝网,指尖一片冰凉。
她有点想问曲清澄:“冷么?”
还没等她酝酿出勇气,曲清澄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冷么?”
祝遥迟疑一下,摇头。
曲清澄看她一眼。
手背快速蹭过祝遥的鼻尖。
“撒谎。”
祝遥一愣。
曲清澄的手背,像天边转瞬过的流星,带着礼貌的克制,让祝遥感受了一阵难以描述的丝滑。
是成年女性独有的皮肤质感和气味,因为用了无香护手霜,一点没被湮没。
在祝遥心里,拉出一道和十几岁青少年之间天堑般的鸿沟。
让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长成这样的大人。
温和的美好的依然干净的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大人。
那时的祝遥,还并不知道用“向往”一词概括铺天盖地的震撼,只是愣愣看着曲清澄脱下风衣,递给自己:“别感冒了。”
“好怕你用感冒当借口,语文作业全用抄的。”
曲清澄今晚在白衬衫和牛仔裤之外,加了一件中长款卡其色风衣外套。
此时化为她手里温柔流淌的河,如果祝遥是座山,也可被这煦暖的河流湮没覆盖。
祝遥不知为什么,做贼心虚般扫了一眼四周。
商晓冉她们已经和易思远打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祝遥知道自己应该说“不”。
可却伸手说了“谢谢”。
接过风衣之后又问:“那你不冷么?”
“我是大人的嘛。”曲清澄笑:“而且看完流星雨之后,我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你要骑自行车的吧。”
“嗯。”
“那快穿上。”
曲清澄走开了,拍着白皙手掌招呼她的学生们:“快下晚自习了,大家准备回教室,自己的垃圾记得带走。”
学生们开始稀稀拉拉往教室走,曲清澄还在操场上招呼那些打闹不愿离去的人。
祝遥捏着曲清澄的风衣,混在人堆里往教室走。
她不想惹眼。
身后却想起一个娇俏的声音:“祝遥。”
“你拿的是曲老师的风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