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才貌无双,温润如玉。乃和亲上上人选。朕思虑再三,将其配与萧国国君。特赐金银珠宝百箱。愿与萧国结百世之好。钦此!”
苏言风垂首跪在地上,身形挺拔。一缕头发顺着肩膀滑落,迎风而动。雪白的狐氅将他衬得更加白皙,近乎病态。
圣旨读完,周遭鸦雀无声。
前来宣旨的公公甩了甩拂尘:“领旨吧大皇子,奴才还得回去复命。”
语气毫无身为奴才的恭敬。
苏言风行了个叩拜礼,双手举高:“儿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行人鱼贯而出。
跪在身后的来喜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关上殿门:“外头风大,公子当心着凉。”
关上门,整个寝宫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
来喜看着神色平静的公子,眼眶不由得一湿:“古往今来哪有男子和亲的道理!这分明就是……”
后头的话来喜说不出口。
他自幼便跟着公子,目睹了这些年来公子遭受的一切。心疼,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苏言风不言,沉默着行至窗边,白皙瘦弱的手抚上窗棂,用力一推,冷冽的寒风灌进来。
来喜小跑过来:“公子可不能受凉!”
作势要关上。
被苏言风拦住:“就看一会儿,往后就看不到了。”
音色如清泉激石、环佩相撞,清朗悦耳。
“把圣旨收好。”
圣旨收进箱子里,来喜转过身。即便自幼侍奉在公子身侧,可他还是惊叹于公子的容貌。
——苏言风临窗而立,三千青丝随风逸动。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目如朗星。气质皎洁如明月,清冷高贵。身形挺拔颀长,遥遥若高山青松。
乃世间绝色。
公子偏安一隅,不争不抢,没想到最后竟落得和亲的下场。
男子和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奇耻大辱!
“真的没办法了么?”来喜走过去,塞给苏言风一个汤婆子,“萧国国君性情暴戾,杀人如麻。公子去了,就是往火坑里跳!”
“左右都是苟且偷生,在哪里都一样。”苏言风冲他歉意一笑,“只是连累你,要与我一起远离故土。”
他母亲只是一位宫女,因姿容昳丽,得了圣宠,诞下了他。谁承想竟成了长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长子这个身份,苏言风自幼受到无数次暗害。若没有贵人相助,早就去见了阎王。
何况他只是个泽兑。没有天乾与生俱来的优势,也不似地坤珍贵。拿来和亲,似乎是他最大的用处了。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听到这话,来喜小脸一垮,又要哭,“来喜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他六岁被公子所救,至今日,陪在公子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公子从来不让他行礼,称呼上也一直只叫公子。
两人之间,早已超越了主仆。
“既如此,就别哭了。”苏言风双手握着汤婆子,“陪我出去走走。”
已是寒冬,落雪久积不化。好在有宫人打扫,将平时常走的路清扫出来,雪就推在路两旁。
出了宫门,苏言风径直朝西北走去。
来喜看方向便知道公子要去哪,一时间心里更难受。
行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清扫干净的道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积雪覆盖住的路。
同时,一座宫殿出现在视线里——冷宫。
半年前,母妃为了保护他惹怒皇后,皇上将其打入冷宫。禁足于内,不许任何人探视。
苏言风站在宫门前,高耸宽厚的墙壁隔绝了一切视线。抬手轻抚宫墙的朱漆,明明是火一样艳丽的颜色,此刻却冰冷异常。
“公子!”苏言风正出着神,来喜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天上有纸鸢!”
苏言风抬头看去,一只纸鸢正在天上飘动,在广袤天空的衬托下,渺小异常。
突然,纸鸢断了线,失去控制。
来喜一直盯着,等纸鸢落在地上,第一时间跑过去。
片刻后,来喜跑回苏言风身边,小声道:“纸鸢飘到了别处院子,我没敢捡。公子看这个。”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
看着熟悉的针脚,苏言风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近乎急切地拿过来。
里面有一枚银钗,因为太长,尖端露在外面。拿出来,另一端则是梅花形状。
这是母妃最爱的梅花钗。在苏言风的记忆里,母妃一直戴着它,也只戴它。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今日一别,此生难见。明哲保身,不露锋芒。日日盼儿安。】
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苏言风眼里涌上湿润。一滴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儿臣谨记母妃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