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中的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尔岚的面容。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对秦卫耳语了两句。秦卫一脸惊异地看着尔岚,尔岚点了点头。秦卫就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钟星河,退了下去。
钟星河莫名有点不详的预感。
尔岚挥了挥手,让左右都退了下去,才低声问道:“钟公子,恕我冒昧。我能知道王爷和你的真实计划吗?”
钟星河犹豫了一下。他本来只是试探尔岚是否有其他图谋,却不想尔岚居然尽心尽力为萧且考虑着。
他皱着眉头:“这……不妨等王爷醒了……”
“钟公子不用以此作为借口。”尔岚忽然站了起来,耳边的海棠耳坠一晃一晃,明媚耀眼。“我已经让秦卫带人把这里围住了。钟公子若愿意说出来就罢了,若不能,就留下来照看王爷吧。”
钟星河目瞪口呆。
说好的王妃温柔,善解人意呢?
尔岚好整以暇地看着钟星河面色阴晴不定。她虽然直觉知道钟星河是可信赖之人,但是她总隐隐觉得,萧且和钟星河所谋的大事,恐怕不会顺利。
兵符,她是可以担着风险给钟星河。就算是萧且醒来,大概也不会责怪自己。但是她不想因此让萧且陷入险境。
萧且倒下了,吴王府,她就要撑起来。
钟星河回头,看到了窗户上隐隐的人影晃动。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位和萧且所说大相径庭的王妃,终于妥协:“王妃,这真不是我想瞒着您,实在是王爷的意思。”
说罢,他一五一十交代了和萧且商议之事。
原来,萧且认为军饷绝不可消减。而正好江南有一笔赋税,要运到京城用于修行宫,钟星河就认为可以半路接走这些赋税,再放出风去,说是太后皇帝体恤将士们守边辛苦,故而省下了那些赋税,用来犒劳将士。
太后要仁慈,皇帝要当明君。百姓感恩戴德,想必也无法追究萧且的责任。大不了就是小小惩戒一下。如此,军饷没有削减,只不过萧且可能要吃点苦头。
尔岚看着钟星河,难以相信钟星河居然在萧且这里扮演的是军师的角色。
这个计划简直漏洞百出,而且若真的实施,萧且恐怕不用等毒解开,就可以直接被皇帝太后暗下杀手了。
太后和皇帝是要仁慈,但是他们此举无意于挟持民意来逼宫。但凡太后和皇帝带点脑子,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增加军饷提高将士的生活状况,如何能让百姓们觉得是个好事呢?百姓只会觉得军饷增加,赋税加重,又恐怕是要增兵开战,反而会导致人心惶惶,谁来配合萧且的计划?
尔岚轻轻叹了口气:“钟公子,此举未免太过莽撞。我恐怕,不能将兵符给你。”
钟星河没想到自己讲明了,尔岚却忽然不配合了,有些困惑:“可是,这是王爷的意思。”
尔岚坐下,饮了一口茶:“王爷久在边塞,体恤将士,这些我自然明白。可是王爷不甚清楚这京中的局势,难道钟公子也不明白吗?”
钟星河被人成为京城第一公子,向来被人夸赞智谋无双,如今却被尔岚指为不懂朝局,他立即就搁下了这个计划,冷笑一声道:“哦,不知王妃有什么见解?”
尔岚也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些。可是事关萧且,她不想有什么差池。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钟星河:“我想先问钟公子,宫中几位,对王爷态度如何?”
钟星河冷笑:“自然是不待见的。王爷手握重兵,又有些名望,皇上和太后自然是忌惮的。”
尔岚点了点头:“既然忌惮,钟公子为何会觉得,若王爷真如计划这般做了后,皇上和太后不会因为忌惮而对王爷下手?”
钟星河哂笑道:“王妃恐怕才是不懂京中局势吧。皇上要当仁君,自然不能落下手刃亲第的口实。而太后为了皇上,也不能做这个恶人。”
尔岚摇了摇头:“钟公子,要对付一个人,远远不止亲自动手一种选择。”
钟星河愣了愣。
尔岚站了起来,微微摇头道:“太后将我指婚给吴王,表面看是顺了吴王的意思,其实太后已经在准备对王爷下手了。第一个就是剪除了王爷可能的靠山。毕竟,韩国公府只是空有虚职,并没有权势。”
钟星河没想到尔岚居然直接说出了自己对萧且而言不算好的选择,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王妃切莫妄自菲薄……”
尔岚轻轻笑了笑:“这原本就是事实。太后这一赐婚,可是断了左丞相成为王爷靠山的可能性。而且近日天香楼和城南别院相继事发,背后太后做了多少尚未查清,王爷突然中毒了,这可不是说太后若想动手,总归是有别的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