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身崭新的绸衣。衣衫并不合身,紧紧地绷在他身上,像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衣襟与靠近肩膀处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也不知是刚溅上去的血还是之前衣衫主人的。
这样的流寇,真的会因为他们乖乖下车就放过他们吗?
眼见马车上的人都不动,豁眼皮的贼首瞪起了眼,染血的面容显得越发丑陋可怖,恶狠狠道:“再不下车,就别怪俺手上的斧子不长眼了!”
说着,凌空甩了下右手铁斧,发出“唬呜——”的一声响。
周围的流寇亦跟着大声恐吓。
先前要下车的丫鬟抹着泪,犹犹豫豫地看向莫夫人,莫夫人也没主意,正踌躇着,听见第一辆马车上有人朗声说:“都别下车,官兵转眼就到。”
这道声音清清朗朗,不带丝毫惊恐紧张,反而有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坚定。
在一众流寇的呼号叫嚷中,马车上人们压抑的低泣中,就如黎明时分的一轮朗朗红日,破云而出,照亮了人心。
官兵转眼就到。他们有救了!
那人接着又道:“行李都在倒数第二辆马车上,你们劫了财物就速速退去吧!”
邬青叶听出这是莫夫人侄儿,那位谢公子的声音,她也略略舒了口气,但亦有点疑惑,官兵是怎么知道流寇在这里的?如果说是莫夫人的护卫逃出去报官了,官兵又怎么会那么快就赶来呢?
听说官兵要来,众流寇顿时骚动不安,纷纷将目光投向贼首。
豁眼皮贼首亦有些惊疑不定,但据他所知,本地官兵素来惫懒,得到通报后还要拖拖拉拉地准备个老半天才能出发,等官兵赶到,他们早就抢完跑路了。
除非……这队马车是官兵设伏的圈套。
他举斧一指:“把那个胡说八道的臭小子给我拖出来!”
众贼寇便往那辆马车拥去,有贼人扒着马车,抬脚就要踹。
莫夫人带着哭腔惊呼一声:“允非!”
这一声哭喊未落,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射入要踹车门的贼人左眼,从右侧太阳穴穿出。贼人应声而倒。
众贼寇大惊,一时间都以为官兵真的来了,慌乱地各找地方躲藏,有几个甚至转身就跑。
豁眼皮亦急忙躲到了马后面,举起铁斧挡着头,小心翼翼地探头往箭支来处看去,却哪里有半个官兵的影子?
“都给我回来!不是官兵!”豁眼皮吼道。
然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冷箭是从哪儿射出来的。众贼寇也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一阵子,豁眼皮心中焦躁起来,手下兄弟们已经伤了好几个,不趁着这会儿赶紧抢东西,过会儿官兵真的来了就全白忙了!
想到这儿,豁眼皮挥手示意,命两名贼寇在马车车身的掩映下靠近车门。
两名贼寇几乎是贴着车身摸过去,当先一个才够着车门就被一箭射倒,仍然是左眼中箭,当场毙命。
后头那个吓得直接就抱头钻入马车底下。
豁眼皮却看清楚了,指着第二辆马车吼道:“放冷箭的躲在这里!抓住他!”
邬青叶见贼首发现了自己,再继续呆在马车内只会被群贼围攻。
她迅速钻出马车,双脚在车辕上一蹬,便攀上车顶,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同时拉弓,放弦,几乎一气呵成。
“嗡——”是弓弦割破空气发出的锋利声响。
冲在前面的一名贼人应声而倒,左眼中插着一支羽箭。
众贼寇顿时乱了,四散躲避寻找掩护之物。
豁眼皮气得大吼:“她只有一个人,一起上!别跑啊!她来不及放第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