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明亮耀眼却已经不会灼人,清凉的山风吹过林间茂密的枝叶,发出簌簌之声。
树丛后半蹲着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女,戴着顶小巧的竹编葵帽,帽沿微微下拢,前高后低,刚好能遮挡住直射眼睛与面部的阳光,却又不至于妨碍她的行动。
她后背微弓,目光紧紧盯着百步开外那头黑色野兽。
体格雄壮的野兽迈着小碎步在林中穿梭,时不时停下来,在金黄色的落叶间低头拱掘,寻找熟透的野果或是美味的菌子。
少女反手取下背上的弓,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架上弓弦,拉满如月。
风暂时止歇,野猪粗壮的颈项也清晰地暴露在她视野中。
“嗡——”地一声,弓弦从她耳边掠过,羽箭急如流星,眨眼间穿越百步距离。
然而就在她放箭之前的一瞬间,野猪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猛然抬头一跳。那支箭没能命中要害,而是扎进了它的前肩。
野猪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转身狂奔。
少女低低“切”了一声,从树后一跃而出,追赶上去。
在她身后的草丛中亦跳出一条大灰狗,一声不吠地紧跟着她。
少女在经过野猪方才挖掘之处时扫了眼,见泥中躺着一枚鸡蛋般大小黑乎乎的菌子,奔跑中弯下身子,顺手捞起菌子,塞进背后的小竹篓里。
野猪受伤后跑得飞快,少女却也不急,在三五十步外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了视野较开阔处才摸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就在她瞄准之时,野猪一个急转,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一大丛茂密的黄杨中。
她轻笑一声,略作调整后一箭射去。
野猪又是一声惨嚎,黄杨的枝条剧烈摇晃起来。
少女抽出柴刀,奔近树丛后放慢了脚步,绕过半圈。
树丛中躺着一个人,半身染满了血,腿上与肩头赫然插着箭支。
少女不由瞪圆了眼。
野猪成精了!她打了个野猪精!
就在少女愣神时,就见枝条又是一阵急晃,一条圆滚滚的黑色身影猛然窜出树丛,撒开蹄子向着远处逃去。
原来不是野猪精啊……
少女开始担心她方才射的箭误伤了人,不过定睛细看,她就发现这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半干,不是新伤,而且他身上的箭杆颜色略深,也更短,与她用的并不相同。
一阵风吹过,黄杨叶瑟瑟作响,露出一张白里透灰的脸庞。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苍白的脸颊上溅了不少血迹与泥污,却难掩其五官的精致俊秀,只是薄唇上几无血色,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略微侧歪着头,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脖颈。
少女俯身,指尖按上他的颈侧,方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搏动,他就倏然睁开了眼。
狭长眼眸里映出一片碧绿的叶影。
少女微微舒了口气,还活着。
然后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说昏迷中醒来突然看到有人在附近,正常人的反应不是吓一跳就是惊喜呼救,这人却一声不吭,只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她。
少女:“我叫邬青叶,是这里的猎户。是谁伤了你?”
青年一言不发,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邬青叶:“……”
原来是个聋子,十聋九哑,连话也不会说,更不用说求救了。
她直起身,环视四周。
灰狗过来闻了闻青年的腿伤,然后沿着血衣一路嗅上去。
青年:“……”
“大灰。”邬青叶低声喝止。
大灰缩回鼻子,跳出树丛,朝野猪逃走的方向追出一段,不见青叶跟上,便又跑了回来,用满带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邬青叶朝青年指指自己,再指了指野猪跑走的方向,再指指青年,朝山下比划了个方向,也不管他看得懂看不懂,便带着大灰去追野猪了。
青年隐在衣袖下的手轻轻一动,扣在指间的银针缓缓收了回去。
很快邬青叶追上了重伤的野猪,干脆利落的一箭一刀结果了它。拖着野猪回到黄杨树丛边。
青年还在原处。
邬青叶砍断几棵小树,削去侧枝,用藤条捆扎成一个简单的担架,然后看了看大半个身子都躺在树丛里的青年,有点犯难。
好歹是个活人,总不能像拖野猪一样拽着脚脖子拖出来吧?
她将担架放在他身旁,正准备去拽他前襟,青年深吸口气,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上半身,挪到了担架上方。
她便拽着裤脚将他的腿也搬上担架。
青年一松劲,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在担架上,眉头瞬间皱起,两颊紧绷,身体难以觉察地轻轻颤抖着,额头很快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熬过了这一阵,才刚舒口气,就见那猎户打扮的少女将野猪拖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