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房门里不断传来纸张移动的窸窣声响。
阮梨端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攥着一只铅笔。
看似在一本正经地画设计稿,脚边的地毯上却全是被攥成球丢掉的A4纸。
报废掉手里第六张图稿的时候,她终于把笔往桌上一撂,人仰进沙发。
混沌的意识逐渐回流。
她也终于接受了那个随口答应她协议结婚还被自己拒绝的男人,就是他想要跳槽的那家公司的总裁这个设定。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天上掉下一块镶金的馅饼砸到她头上。
她非但没有捡起来,反而丢进垃圾桶并扬言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走这条路。
别说跳槽,她现在可能需要跳湖。
因为毫不夸张,只要是在这个圈子,没有人不知道舒临的经历。
20岁在伦敦一手创建了独立珠宝品牌Charon。
回国后,短短几年时间就在各地扩张多家专营店,迅速使Charon这个品牌被大家所熟知,一跃发展成国内最具规模的珠宝企业之一。
可这位年轻有为的创始人为人低调,几乎没有在公开的活动中露过脸,甚至对外的名字也一直用SL这个简称代替。
谁又能知道SL原来就是舒临的意思。
阮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地点开舒临的头像,反复对自己进行精神凌迟。
然而——
“南城第一美少女”拍了怕“SL”。
……
她刚才做了什么?
阮梨大脑忽然闪了一下,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屏幕上灰色的小字,大脑再一次当机。
她拍了拍舒临?!
来不及多想,阮梨立马按下撤回,然后飞快地敲了一条消息过去。
阮梨:[不好意思,刚才手滑。]
等待的空挡,阮梨紧盯着手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没过多久,对方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
什么意思?
撤回的消息他看不到吗?
阮梨立马点开余佳宁的头像拍了拍,接着撤回。
阮梨:[你能看到我撤回的消息吗?]
余佳宁:[哪儿给我发消息了?]
余佳宁:[你又在犯什么病?]
她甩了张截图过来:[什么都没有。]
第一次,阮梨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唇线绷紧,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既然开了口,机会摆在她面前,要是抓不住的话她阮梨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这么想着,手指已经先大脑一步将消息按下发送。
阮梨:[舒总,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是关于Charon的。]
她直接坦明来意:[您明天有空吗?]
与此同时,舒临刚结束视频会议。
他扫了眼秘书今早刚给他送来的人事材料,目光在姓名栏上停留片刻。
舒临:[明晚六点南城机场。]
他摘下鼻梁上的金丝镜,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条。
舒临: [飞机七点起飞,你只有半小时。]
—
一周后,Brille总部七层。
偌大的办公区域里,充斥着键盘敲打的声响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设计部也如往常一样恢复到忙碌的常态。
茶水间里偷闲的职员,此刻正凑在一起小声聊着公司里的八卦,并时不时看向总监办公事紧闭的大门。
听一组的同事讲,阮梨今天是来办离职手续的。
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从上次定完设计稿后,阮梨直接请了两周的年假。
而且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周,就发布了下半年的人事变动。
有变动的人基本都是升职,只有阮梨被调到了设计二组。
相当于降职。
然而还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就是——
阮梨和陈宇分手了,小三还是在阮梨手下搭档了一年的助理。
八卦消息向来比工作上的消息传播得更快。
没出两天,阮梨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阮梨一向心高气傲,连丁慧都在她那里吃了不少瘪。
这下情场失意职场更是一落千丈,大多数人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很快,玻璃门被推开,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阮梨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笑着跟总监道谢,而后径直走向办公区。
设计师离职所要对接的工作内容并不多。
无非是一些还没完成的设计稿,还有几份保管在她那边的项目资料。
她原来的位子已经安排上了别的同事,桌上的杂物不知道被谁一股脑堆在旁边的柜子上。
远远看见她,所有人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阮梨瞥了眼杨思音的工位,问旁边的同事,“杨思音呢?”
没等她问的人开口,丁慧从茶水间里端着咖啡走出来,“请假了。”
她抿唇讥讽道,“估计没脸见人吧,毕竟搞出那种事情。”
阮梨没应她,随便在旁边找了个位子打开电脑导出资料。
“小阮,我觉得你的决定还是有些冲动了。”
丁慧挑眉看着她的背影,故作劝说道:“毕竟离开Brille很难再有这样的工作机会了。”
听到这话,阮梨动作停了一瞬,突然笑起来,“确实。”
“很难再有被盗取创意还遭小偷反咬一口的机会了。”
她抬眼看向丁慧,语调散漫,“你说是不是啊,丁姐?”
丁慧面上有些挂不住,“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珍惜现在的位子,因为保不准什么时候——”
阮梨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相反,她喜欢有仇必报,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的那种。
她合上手里的电脑,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全部听清。
“你就会变成下一个我。”
—
夕阳落下,暗红色的天空转眼被深蓝色所覆盖。
晚风卷着残留的湿热一路向上紧贴皮肤,黏腻得让人止不住觉得烦躁。
阮梨拿出手机,给余佳宁回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