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开灯。

昏暗之下，殷清安静坐在沙发上，眼神看着林京欢，眉眼轮廓匿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楚，只能分辨出唇角是稍稍弯起的。

——“你不是要收拾我吗？”

林京欢大脑宕机了一瞬。

工作了一天的脑子运转地有些迟钝，她眨了眨眼，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殷清坐在沙发上没动，像是等着她过去对她做点儿什么。

林京欢没说话，走过去把灯开了，似乎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光亮，殷清低头揉了揉眼睛。

因这个动作，林京欢瞬间想起了要“收拾”什么。

“这么暗的光，你怎么看东西，”林京欢往她平板上扫了一眼，“还看的电影，不怕费眼睛？”

殷清侧头看着她，没说话。

“还有，你这作息规律什么时候能改改，晚上工作白天睡觉，一直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的，”林京欢走到她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屈指敲了敲她脑袋，“想英年早逝？”

殷清皱了皱眉，不满意她敲自己脑袋这个动作。

林京欢看出来了，弯下腰，勾唇又轻戳了下，“还不开心了？”

两人距离瞬间被拉得很近，殷清不用仰头就能对上她的眼，甚至还能看清她瓷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和她的呼吸。

殷清僵了下。

大概过了两秒钟，她才像是终于回过神，飞速地眨了下眼，想也不想地抬手抓着还抵在额头上的指尖，抓到自己掌心里拽着。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会儿莫名不敢看林京欢的眼，眸光略向下一点儿，看着她的鼻尖，“你……”

“你”了半天，后边的话殷清没说。

林京欢也有些愣神，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女人紧紧拽着，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甚至力道越拽越大。

林京欢笑了一声，长眼弯起，挠了下她掌心，“干嘛，占我便宜啊？”

殷清几乎是瞬间撒开了她手。

不知是羞耻还是紧张或是别的什么，她薄薄的耳尖通红，殷清强做出镇定的样子看着她，思考着该说什么。

林京欢没给她这个机会。

像是有来有往似的，她低头抓起殷清的手，说是抓，不如用“牵”形容更合适点。

林京欢饶有兴致地观赏了半晌，像是评价某件艺术品似的，赞叹道：“你手真好看。”

–

殷清那部电影看了一半，她回到房间想把剩下那一半看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眼神总似有若无地看向自己的手。

手好不好看她自己不清楚，但是记忆里也有个人夸她手指漂亮，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着，四五岁吧。

灿烈的夏日，房间一片炽热，穿着公主裙的女娃娃盘着细细的腿坐在毛绒绒地毯上，低着小脑袋拿着水彩笔胡乱地在白纸上画画。

似乎是觉得自己画的不好，她抬起头看了对面的自己，然后拿着纸磨磨蹭蹭地挨过来，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声音又细又糯，“你手真好看，你画的画也漂亮。”

当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殷清努力地在脑海里想了想。

但时间过得太久远了，很多事情她记不太清了，就连小女孩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很开心，任小女孩一遍又一遍拿着她手看，然后害羞地笑了笑，也非常有礼貌地回夸，“谢谢，你也很好看。”

……

殷清很少会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她坐在书桌前安静了会儿，把平板关了，她没有继续看电影的心思，反正今天晚上大概也睡不着，殷清打开电脑PS和LR准备处理前几天拍的照片。

她工作的时候比较全神贯注，很少会被旁的事情打扰，不知过了多久，她房间门被人敲了敲。

殷清动作顿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门又被人敲了三声。

殷清走过去，门拉开，外面意料之中的站着林京欢，她穿着白色浴衣，素颜，黑色长发柔软地散在胸口，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

林京欢眨了下眼，“我还以为你没在家呢。”

殷清没明白，“什么？”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见？”

殷清想起来自己手机静音了，“我没有注意到。”

林京欢点了下头，“行吧，我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晚上十二点了。”

殷清茫然道：“怎么了？”

林京欢弯着眼睛，“该睡觉了，室友。”

林京欢视线略过她朝房间里面看了眼，看到了屏幕亮着的电脑，她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来，哄小孩似的，“熬夜伤身体，快去睡觉吧。”

“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这人一向比较热心，而且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常去操心别人的事儿，我是关心你在意你才跟你说的。”

她说这话态度很真诚。

殷清因为这句“关心和在意”，心忽然开始热了起来，下一秒就被冷水浇了个通通透透。

“毕竟咱们是室友，就是要相亲相爱一点儿，”林京欢又是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快去睡吧，熬夜多了会猝死你知不知道？”

林京欢低眸，捏了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笑，“乖。”

–

殷清当天晚上睡得很好，没失眠。

她原本以为这是次偶然，没想到是个美好的开始，因为在这之后，林京欢每天晚上都要在她房间门前，锲而不舍地告诫她别熬夜，早点睡觉。

殷清也不知道怎么地，次次都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