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与君结因果(2 / 2)红楼之吾被绛珠签了契首页

黛玉再度瞥向孤竹君。孤竹君像只虾子一般蜷在草地上,满脸是血的回望着她。他看见她眉间紧蹙,素日清澹如烟的双眸之中此刻含满了不忍与挣扎的浪涛。

片刻后,黛玉用力回转头去:“因缘不可轻结,承仙君的青眼相看……黛玉不胜惶恐。”她咬了咬牙,“黛玉情愿接受仙君的点化,只求仙君高抬贵手,放过青雀。”

任是全然把这局视作做戏的妙光,此时也感觉到了黛玉的慎重与凄惶。

作为妖精,野蛮生长是生活,肆意妄为是天性,加上背后有秦媪妪这个主人撑腰,妙光的意识里几乎从来不曾存在过什么因果承负的观念,可这不代表她的主人秦媪妪不重视因果。她依稀记得,自己初开灵智之时,还只是只知倚在主人怀里撒娇卖痴的红狐。

一日主人治下的两家妖精动起手来,一家说:“他家的镇洞之宝琉璃参是从我家讨来的苗,如今参熟了,灵气四溢,我家自然也有份在旁修行,请源主替小妖做主!”一家则说:“参苗虽是你给的,可辛苦照料催化的却是我,和你有个蹄子的关系?当初我向你讨参苗,百般哀求,说尽好话,你才挑挑拣拣的给了我最细弱的一根。现今你自家养的都死尽了,可见你命中就缺这份异宝之福——你自家没福,就想来分我半杯羹?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源主千万别听他的,要替小妖做主啊!”

彼时秦媪妪用长长的指甲梳理着妙光艳若炎光的皮毛,只淡淡说了一席话:“家徒四壁之时,受彼一饭,日后飞黄腾达,千金难报其德;蒙昧无智识之时,承彼点化之恩,纵使余生无涯、永无解脱,也应粉身碎骨相报——举凡修行之道,承君之因,定当受其果。”

两家的纷争最终如何被裁定,妙光早已记不清了,但她记得秦媪妪在说出这席话时身前垂落如匹的墨发间掺杂的那一缕刺目的霜白,也记得她眼底空明怅惘的光。

秦媪妪究竟是何来历,年岁几何,修为有多高深莫测,大约除了孤竹君这样的生自上古的大妖之外,后世的小妖只能凭借自己浅薄的认知来揣测那么一鳞片爪。但无妖否认,这位地仙坚毅端严的性情便如被万载海风潮汐日日拍打侵蚀的崖石般方厚不移。她是它们的认知中最接近于吸风饮露、与世推移而我自巍然不动的“仙”的存在。

是以妙光自己甚至无法肯定,那一刻,自己在主人眼底所望见的晶莹波动,是否当真是泪光。

而此时的黛玉的神情,莫名令她联想到那时的主人。

祥云之后,赤狐用爪子挠了挠脖颈,心想:不愧是谪仙人,白日里看去还只是个格外聪慧秀美的小姑娘,入梦之后一举一动自有仙家真意,实在叫狐狸小觑不得。

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妙光骤然打了个寒颤,心底直觉性的浮起了几分怯意。野兽的直觉总是最准确的,她虽然想不明白这怯意从何而来,但原本的玩闹之意一时也已荡然无存:“本君便先传你服真五牙之法,你需刻苦研习。那个叫青雀的丫头毕竟可恶,虽然可以免他一死,但毕竟饶他不得。本君便在他身上下一禁制,令他每逢月圆那日便渴血异常。这禁制非神通法力到一定境界不能解开,林丫头,哪怕是为了他,你也务必勤勉修行!哈哈哈哈!”

她匆匆说完这些,不待黛玉将她的话意分辨明白,便法术一撤,把一人一竹推出了梦境。

在梦里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孤竹君甫一恢复清醒,第一反应便是摸自己的脸。没青没肿,也没有伤口,更没有血。他松了口气,正欲活动下四肢,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负伤,便听罗帐骤然自里面掀开,匆促的脚步声迅速来到他所睡的小床前,却是黛玉下了床,疾步到了他身前,清细的声音里含了些微哽咽的颤意,小声问道:“青雀,你可有……”

此时夜色仍浓,但孤竹君仍可望见黛玉那双莹若星石的眼眸,内中盈盈的尽是愧疚与担忧。小姑娘大概快要被这接连两日的诡异梦境骇住,她平日里原就是最敏感不过的性子,难保不会多想——那梦中仙君忽喜忽怒,着实令人琢磨不透,若只是纠缠她自己便罢了,可灵芝异兆惊动了贾府,又因为青雀阴差阳错的插手而把对方好一顿打不说,还给下了禁制。倘若这两方因此有个差错,岂不都是她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