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告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

不行，不能说。

两个念头在韦微的脑海里不断地撕扯，他咽下喉咙中的一口血，抬起头，定定地对着殷泽的眼睛，这双眼睛非常得漂亮，完美流畅的线条勾出狭长的形状，浓密黑长的睫毛像乌鸦收拢的翅膀，眼珠又黑又深，黑得透着隐隐的蓝，如同万古长夜。

但是，他却觉得这双眼睛非常得恐怖，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丑陋、肮脏、扭曲……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像一只手忽得扣住他的心脏。

“我十三岁时，想去看格子，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人，他……”韦微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那，眼眶被什么撑开，眼球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整个头骨扭曲成古怪的形状，“啊……”随着一声不成腔调的惨叫声，韦微身上的那些成千上万根的羽鞘从他体内，齐齐激射出去，嵌穿进墙体内，妖化的部分紧跟着恢复成正常的皮肤。

桑莳第一时间飞到路琛身边，却被路琛下意识护在了身后，小饕餮伸爪勾起陈格，粗鲁地塞到了沙发底下。

殷泽手一挥，那些飞射到他俩面前的羽鞘、羽毛像是触到屏障一般，恢复成柔软的状态，轻轻飘了下去。

“原来有禁制啊。”殷泽有点遗憾。应该是改造韦微的人在他体内下了一条禁制，一旦触发，立马身毁人死。

路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半天没法回过神来，这一切太挑战他以往的所有认知。

小饕餮抖抖毛，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羽毛羽鞘全抖到地上，低下头，韦微赤身裸体伏在地上，死状极其凄惨恐怖，那些羽毛和羽鞘脱离他的身体后，留下密密麻麻细小的针孔状伤口，每个伤口都在渗着血。

“……”有点惨啊，小饕餮扒拉一下地上的羽毛，看不出这些羽毛的杀伤力还挺厉害的，后面一面墙上，跟被钉枪打过一般。再抽抽鼻子，盈绕在韦微身上的恶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鲜血腥甜的气息。

路琛好半天才找回声音：“羽毛……也在消失。”

这些钉入墙体、柜门、玻璃还有在房间里乱飞的羽毛羽鞘全都在雾化消散，没一会，消失得无影无迹，现场只残留下密密匝匝、挨挨挤挤的孔洞。

“有点意思。”殷泽沉吟了一会，微笑。看来，韦微所拥有的妖力，并不属于他，甚至可以脱离他的身体，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机制是什么。

“店长……”路琛看着一室狼藉，苦笑不已。这……要报警吗？报警应该也没啥用吧？韦微的死状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整个头骨就跟揉搓过一样，拉长变形……

然后，路琛看到小饕餮好奇地去扒韦微的脑袋，也不知道它是故意的，还是韦微的尸体本身有点异常，一个凹陷的爪印清晰地烙在韦微窄长的额头上。

“……”路琛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殷泽也有点无奈，拎起小饕餮：“别捣乱的，他的尸体还有用。”印一个爪印上去，是巴不得当嫌疑兽？

“嗷？”什么用？都死透了。

殷泽：“这是妖协应该操心的事。”

路琛想问妖协是什么？目光接触到朱红鸟，又忍住没问出声。

小饕餮挣脱殷泽的手，跑去沙发底下刨出昏迷的陈格。陈格被抽走了运势，又受到惊吓，还被小饕餮胡乱搬塞，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发起了高烧。

“嗷呜？”要杀人灭口吗？小饕餮歪歪脑袋，天真无邪地问。

“不行。”殷泽轻敲了一下小凶兽的脑袋，对路琛说道，“路先生，这里等一下会有人来处理，我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你让你的人先过去。”

“好……好的。”路琛又看了眼陈格，眸光晦黯了几分，“那他？”

“等一下，你和我一起送他去医院。”

路琛接过房卡点了点头，不敢耽搁，习惯性地想把朱红鸟带在身边，然后再出去转移小于妹纸他们：“绯……”但他刚叫了个名字，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目光藏着一点躲闪，飞快地转过身走了。

小饕餮从殷泽怀里探出脑袋瞄了一眼鸟脸懵逼的桑莳，用爪子堵住嘴，咕地吞下阴笑。

桑莳支着一只脚，傻了眼，鸟毛乱了都没有理会，他怎么觉得路琛怪怪的，难道意识到他可能是妖，感到害怕，不敢接近他？

小饕餮又偷看了懵鸟一眼，看桑莳傻呆呆的样子，闷笑闷得浑身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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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琛出去，一一叫醒睡得天昏地暗的小于妹纸等人。

小于妹纸几个顶着四处乱翘的头发，摸摸嘴边睡出的口水，神情呆滞，机械地收拾了东西，抱着笔记本电脑，捏着房卡，梦游似得离开房间。大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个比一个摸不着头脑。

他们怎么全都睡着了？睡醒后怎么连房间也要换？

小于妹纸忽然一声惊呼，几个人齐齐投去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