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午,9班和7班一起上体育课,上课前,蔺焉在操场瞥见顾晓晨,忙的跑过来:“晓晨——” 顾晓晨正和几个同学聊着,扭头看了眼喊她的人。 蔺焉问:“你们上体育课吗?” 顾晓晨点头。 “正巧,我们也是。”说着,蔺焉便指了指足球场那头的位置,“等下解散我们去看他们踢足球。” “踢球?”顾晓晨问,“谁啊?” “泓绎啊。”蔺焉一手摸着下巴,垂眸深思,“也怪了,他不爱打篮球,踢球却很上心。” 上课铃声刚响,体育老师的哨声也跟着吹响,喊了声:“9班集合!” 顾晓晨同蔺焉道别:“我先去上课了。” 蔺焉挥手:“去吧去吧,我也要去集合了。” 体育老师带着他们做了一遍热身体操就宣布解散了。 酷暑的夏刚过,九月初的秋还残留着夏的影子,日头正猛,顾晓晨被晒的有些晕,寻了个树荫站了会。 定了下神,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呐喊的声音,循声而去,看着那人鼎沸腾的足球场,顾晓晨这才想起蔺焉让她一道去看牧泓绎踢球。 挤进人群时,蔺焉正为牧泓绎加油呐喊,顾晓晨拍了下那激动的小身板,蔺焉回头,灿烂一笑。 顾晓晨问,“牧泓绎进球没?” 蔺焉一脸惋惜的摇头:“射了一次门,被守门员挡下了。” 顾晓晨刚想安慰,可蔺焉那垂头丧气的脸一秒时间又欢喜了起来:“不过刚刚柳睿进了一球。” “柳睿?”顾晓晨一愣,视线忙的去足球场寻他的踪影。 蔺焉兴致冲冲指着7号球服:“喏——” 夏末初秋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染红树枝末端的残叶,绿油油的草坪被添了几分金光,球鞋一个接着一个踩过那片草坪,最后,是他的身影掠过。 白色的球鞋,轻快的步子,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挡住几分视线,却也能看清他那双乌黑的眼眸,在光影下,格外迥亮。 他带着球在场上奔驰,红色的球服被风吹的鼓起,像飘扬的红旗如此招摇,背上的黑色数字7在风中变得扭曲,随着他波澜起伏身躯,若隐若现。 一个紧盯他的对手将他逼到边路,刚想要从侧面切球,却不料他一个假动作,快速反击,干脆利落地将球传了出去。 正看着他出神,突然一个横飞而来的球将她砸进了校医室。 待她有些知觉时,发现自己正被柳睿抱怀里,浑浑噩噩地,脑袋嗡嗡响。 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了,耳边还有空调风吹来的声音,轻轻的,很柔,也凉快。 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 好像......有双眼睛在看她。 深怕是自己的错觉,侧头而去,对上的,是一双在漆黑如墨的眼睛,倏然,她呼吸一窒。 柳睿淡扫了她一眼,然后问:“痛吗?” 被他这般一说,痛觉才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隐隐的。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然委屈的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点头:“痛,特别痛!” 话一落,整个世界安静了。 顾晓晨紧攥住蓝白相间的校服,抿唇思考了下。 难道是戏过了? 大约五秒时间,柳睿冷淡的眉眼斜了过来,看着她突然嘲讽的勾起一抹唇角。 顾晓晨仿佛看见了前途渺茫的未来,一颗心,被那抹嘲讽硬生生的扯入海底。 这时,蔺焉捧着杯温水进来,柳睿也在此时转身出去。 “咋啦,聊啥了,怎么柳睿一副要杀人灭口的表情?”蔺焉问。 顾晓晨一掌拍在脑门上,偏头疼:“我算是胎死腹中了。” 蔺焉悟了,连忙安慰:“没事,我挺你。” 周末,蔺焉就开始实行了“挺顾晓晨”的计划。 “晓晨——” 看着对她招手的蔺焉,顾晓晨忙的跑了过来,抹了一把汗抱怨:“你们约的这个地真难找。” 蔺焉笑着拉过她,神秘兮兮的说:“这会儿抱怨,待会你就感激我了。” 顾晓晨:“感激你什么?” 蔺焉洋洋自得的抬起下巴,点了点正往他们方向而来的一行人,得意地:“瞧,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顾晓晨顺着蔺焉看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看见居中的柳睿,沉稳的步伐,沉静的面容,沉默的眼睛,总牵动她的心弦。 柳溪小跑过来,眯起眼睛将顾晓晨从上至下打量一番:“这就是传说中要追我哥的女生?” 蔺焉点头,把顾晓晨往前一推,高调介绍:“这就是我新交的朋友,顾晓晨。” 牧泓演一瞧美女,忙着飞奔而来,摸着下巴痞痞一笑:“哟,这么一个标志的大美女,看来今晚有的乐了。” 牧泓演与牧泓绎是双生子,长相一样,声音却有所分别,所以顾晓晨听见牧泓演开口那瞬便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胞胎弟弟。还真别说,不听声音真瞧不出他不是牧泓绎。 因为,实在太像了。 蔺焉嗤笑推他:“这又关你什么事?” “美女可是全球共享资源,难道你要独吞?” 蔺焉忽然诡异一笑,将顾晓晨藏在身后:“其他美女你慢慢共享,但这个不行。” 牧泓演纳闷皱眉:“为什么?” 蔺焉下巴点了点柳睿:“喏——,问当事人去!” 牧泓演两眼瞬间发亮,忙跑柳睿跟前,一副八卦样:“睿,你的妞?” 柳睿斜了眼蔺焉身后的顾晓晨,声音淡淡的否认:“不是。” 听了这答案,蔺焉跑上前替顾晓晨鸣不平:“什么叫做不是?不是你吃人家买的早餐干什么?不是你收人家礼物算什么?不是你又送她去医务室做什么?” 柳睿好笑似的看了眼蔺焉,目光淡淡的,解释起来语速不紧不慢:“第一,早餐不是我吃的;第二,礼物是你硬塞给我的;第三,作为同班同学,她被泓绎的球砸到,本着人道精神我送她去医务室。”说完,他轻瞥了眼蔺焉身后脸色慢慢僵硬的顾晓晨,笑了笑,回看蔺焉,戏谑一声,“还是说你更加希望是泓绎送她去医务室?” 蔺焉气结,恶狠狠瞪着柳睿,耍赖:“我不管!晓晨是我好朋友,我带她出来玩,如果你不同意,要走你走!” 柳睿轻嗤,在蔺焉那怒脸上一扫而过,边往酒吧里走边说:“谁管你带谁来玩了。”那语气轻松自意。 蔺焉忽然一喜,忙着拉住顾晓晨的手报喜讯:“晓晨,你听,他让我带你一起玩儿!” 顾晓晨扯眼角,狐疑反问:“是吗?”她怎么听着不是这个意思? 沙轻舞在一旁扶额,完全能想象今天的世界大战,应该会很不堪入目吧? 柳溪忙着附和:“是是是,我哥就是这个意思。”边说边推顾晓晨入内,“走吧走吧,我们也进去!” 牧泓演、牧泓绎、柳睿、柳溪、蔺焉、李炎源、沙轻舞七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按照蔺焉的说法他们是团伙,一起上学,一起犯案,一起打混。初二时,莱楚楚转校到蔺焉班上,和蔺焉交好,于是,七人行变成了八人行。柳溪灌了一口果汁,不怀好意的看着顾晓晨,意味深长一句:“以后就是九人行。” 果真如此,自那以后,他们真的变成了九人行,有任何聚会和活动,蔺焉和沙轻舞必带上顾晓晨。 她和柳睿的交集,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凝聚。 回忆的画面,一片片,一帧帧从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顾晓晨挣扎地想要从梦中醒转,可是回忆总是将她拖住,让她无法苏醒。 忽然一个尖叫,让她迅速抽离梦境,挣脱后,满额虚汗密集,湿热的掌心也在瑟瑟发抖,她喘着粗气,下意识用掌心摁住微疼的心口。 尚未从那梦境中完全醒转,忽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喊声:“有人晕倒了!” 瞬间,她某根神经赫然被人一挑,糟乱声中,那尖锐的声音又喊:“怎么办?有没有医生?乘务员!有没有医生?” 乘务员有些措手不及,目光惶惶地看着地上抽搐的人,惊慌了:“我、我这就通知乘务长!” 顾晓晨匆急拔开安全带,走近,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躺在地上,呼吸困难,脸色发青。没有犹豫,她半跪而下,探手去测试男人的呼吸和心跳。 被吓坏的乘务员忽然一怔,看着顾晓晨干脆利落地扒开眼皮观察男人的瞳孔,这画面让她忍不住颤了颤心房。 顾晓晨回过头来对她说:“我是医生,现在我需要酒精棉和长针,机舱内有吗?” “长针?”乘务员有些发懵,“怎样的长针?” 顾晓晨沉着冷静的看着乘务员:“飞机上有急救箱吗?” 乘务员点头:“有!” “去拿来。”顾晓晨淡淡的吩咐,两指解开男人的衬衫,找到锁骨中线第二肋的位置。 乘务员将急救箱递给顾晓晨,她动作娴熟地翻出酒精棉和一次性穿刺针,将患者皮肤消毒过后将穿刺针稳准狠地刺入胸膜腔,将要陷入昏迷的男人突然睁开瞳孔,脸上的青紫在此刻稍有减退,心律也逐渐恢复正常。 见状,乘务员松了口气。 顾晓晨老练从容地将穿刺针拔出,惯性伸手:“纱布。” 纱布递了上来,她盖住伤口,又伸手:“胶布。” 胶布递上来的那刻,她看见迷彩绿的袖口,愣了半秒,偏头而去,柳睿那张冷峻分明的脸纳入眼底,定了好一回神,才回过头去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