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待他自幼如此,该管教时便管教,该疼爱时便疼爱,且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不夹杂半分私心。
这样的韩墨初容不得任何人议论。
顾修攥着半块糕点翻身坐起,侧头看着一旁的宋煜:“多谢你今日的糕团,你我两清了。”
永熙十八年,元月十七日。
一封紧急军报送到了君王顾鸿的桌案上。
靺鞨十六部的暴!乱,最终还是压制不住了。
那些疯子一般的靺鞨蛮子从最初的挑衅边关,到如今的正面冲突。
原本的守军天禄军守将隋集将军带着亲兵战队临阵叛逃,导致原本十三万的天禄守军仅剩五万,战力严重不足,不得不节节败退。
就在这一日,顾修所在的军营中守军丁泉与皇子顾修也接到了同样的军报,随军报而来的还有一封圣旨。
忠武将军丁泉,官加一品,为阵前指挥使,率领京郊十五万大军出征靺鞨。
七皇子顾修加封正五品平威将军,为阵前先锋,新兵营归入轻骑营麾下,连同着副将高笙一起统一由顾修管辖统领,即日起随军出征,限期十二日内到达前线战场。
顾修与丁泉接了圣旨,马不停蹄的整军出发。
顾修换下了那身新兵所用的软甲,换上了那身原本便属于皇子的鎏金铜甲,这身战甲是君王顾鸿命人送来的,是昔年君王顾鸿为皇子时首战告捷时先帝的赏赐。
那身属于少年人的重甲,尘封多年最终重见天日,肩头与腰间的兽头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在灯火通明的掩映之下,将顾修那份浑然天成的将帅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殿下,重么?”韩墨初双手捧着沉甸甸的战盔,稳稳的戴在了顾修的头上,鹰隼花纹的护额遮不住顾修眉宇间的豪杰之气,只衬得少年的神情更加刚毅。
“不重。”顾修撑着一身甲胄,立在韩墨初面前,眉峰轻敛:“师父,你为何也要束甲?”
此时的韩墨初也是一身全副武装的镀银铁甲,腰间佩着长剑,背上负着长弓,肩上压着一件素绒长披风。紧束的勒额将眉角稍稍吊起,显得整个人雄姿勃发,英气逼人,丝毫看不出素日那副温文俊雅的书卷气。
“臣既随军,便没有畏缩在后的道理。臣既随军,便要护持殿下周全。”韩墨初将大红色的猩猩毡斗篷展开,扣在了顾修铠甲上的莲花肩扣上,双手执起顾修素日常用的那杆长!枪,正声言道:“请殿下出营上马。”
顾修更衣完毕,手持长!枪跨上了那匹训练有素的战马五十金,韩墨初也蹬上战马并肩立在顾修身侧。
当下已是天色全暗,营帐外整装待发的士兵们手持着火把,昂首挺胸的等待着新任将领顾修的检阅。
顾修轻夹马腹行至队伍最前,环顾四周,看着火把下那些神情严肃的面孔。那些面孔中有这几个月来与他朝夕相处的少年人,也有些正值壮年的青年人,更有些四五十岁饱经沧桑的中年人,那个面对新兵不可一世的副将高笙也在其列。
顾修勒马立在众人跟前,高声问道:“此次,出征靺鞨,诸位怕不怕?”
“不怕!”众人闻言齐声呼喝。
顾修目光坚毅的看着众人:“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谁家无父母,谁人无妻儿,心中有惦念,你我同为血肉之躯,为何不怕?!”
原本整齐的队伍出现了简短的骚乱,顾修的这番话,似乎让那人群中的少数人内心动容,而这份动容也渐渐的感染了周遭的人,一时之间众人出征前的心绪都被打乱了。
“其实,不光你们会怕,我也会怕。我与你们中许多人一样,是初次上战场,我的手上还不曾染过一丝鲜血。我怕我不能胜任将军之职!我怕我稍有不慎便会让们所有人都因我而付出代价!”顾修话锋一转,用更加恳切的语气说道:“但是怕又如何?而今靺鞨十六部已然反叛,在边境之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任其壮大,那么总有一日那些靺鞨蛮人会攻入汴京,会将他们的长刀,伸到我们亲人的脖颈上!到那时候,我们便连怕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顾修的话又一次让出现骚动的队伍安静了下来,士兵们抿紧双唇,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武器,听着眼前的金甲将军在阵前与他们所说的话,心头热血沸腾。
“所以,我们要战!要为自身而战!为亲族而战!为子孙后世而战!为疆土而战!为百姓而战!为国朝而战!”顾修说罢,抽出腰间端刀,割破了右手掌心,随即攥拳将鲜血挤在了身边的地面上:“我顾修今日在此盟誓,此次出征当与你们同生共死!”
顾修的鲜血,彻底点燃了那些军将的征战之魂,众人一齐声嘶力竭的呼喝着:“同生共死!为国朝而战!同生共死!为国朝而战!”
顾修将长!枪高高举起,大声喝道:“点兵出征!”
韩墨初立在顾修身侧,心底一股自豪的感油然而生。
顾修当真不愧是军武世家出身的少年,骨子里便是个领兵征伐的将帅之才。
顾修那一番振聋发聩的战前演说,说得连他都快忘了,顾修是三月生人,还有五十八日才满十五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