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脸色似是不好,陆澜汐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他一顿,“你很喜欢下雪吗?”
她想也没想的点头,“喜欢,小时候在渡州常听走南闯北的商人讲外面的事情,最常听的便是冬日里北方落地三尺的大雪,说比棉花还要白,细看下去,每个雪粒子都是好几瓣的,美的同花一样,待雪停了,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亮闪闪的。”
“后来我到了京城,当知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渡洲四季如春,根本没有机会下雪,不似京城这般季节分明。”
相比较而言,凌锦安现在对雪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没什么好感,试图将话题引到旁处上,于是话峰一转,“渡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渡州不大,行商之人居多,山好水好景色也好。”提到家乡,陆澜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若悬天之上的繁星点点。
“出来这么久,你一定很想家吧。”
陆澜汐眨巴眨巴眼,隐隐觉着不对,不免又想起前阵他想让她回渡州的话,怕他旧事重提,她干脆直截了当道:“渡州哪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什么?”
对面的人似很认真的抬脸问。
他这样认真又有些憨的神情让陆澜汐忍不住发笑,手指捏起几上花盘中搁置的杏脯塞到他嘴里一颗,而后将脸探到他脸侧低声道:“渡州没有凌锦安。”
她唇边呼出的热气此时正吐在他脸一侧,若春风撩动,卷起柳岸湖边一阵波漪,四处扩散。
她身上阵阵淡然花香气袭来,沁入心肺。
“时候不早了,你该饿了,我去做饭。”她不想再多说下去,生怕他不知何时又提起让她回渡州的话,凭白惹人伤心劳神,于是便直起身来,转而欲朝外,此时衣角却被凌锦安一把扯住。
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扭头便问道:“怎么了?”
他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只是觉着方才她说完那句话后便像有一只小猫爪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抓挠他心口,此时衣袂在手,反而让他脑筋清醒了一瞬。
抓着衣角的手指力道渐松,明明方才想对她说什么的,这会儿全吞到了肚子里,反而换了一副撒娇似的语气道:“今日午时你做的红豆包很好吃,不知还有没有剩下的?”
陆澜汐于此事上笨拙,并未察觉出他的欲言又止,反而是顺着他的话仔细的想了想,“今日是没了,泡豆子还要花些时间,明日我再给你做。”
“好。”他应下,而后撒开抓着她衣衫的手,听着她出门去。
天空中的云层越压越低,越积越厚,像铺满天际的黑棉压的人几乎透不过气。
他虽未得见,却闻到了空气中的湿冷气息,预感风雪就要来了,他躲不掉。
.....
今日的晚饭是香米饭,菜是香煎黄花鱼、酱牛肉,还有一道酸笋汤,都是凌锦安爱吃的。
饭菜摆上桌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好寻到卧房去,叫门也不应,将门推开,瞧见屋里漆黑一片,穿过珠帘果真见着床榻上卧了个人形。
近了些,只见凌锦安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到了锦被里。
“大公子,用晚饭了。”陆澜汐细声说道,也不知他只躺着是睡还是没睡。
她话音甩出去好久,才听床榻上传来闷闷的声响,“澜汐,你先去吃吧,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心里正觉着奇怪,这未时刚过,怎的便要睡了,转念一想,天阴又冷,人多半是爱犯困的。
想到此,她便没再多说什么,只言道:“那你困了便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再来叫你吃饭。”
说罢,她悄声退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凌锦安终是忍不住低吭一声,这一声吭响,似是正在极力忍耐莫大的痛苦。
只见他猛然翻过身来,将锦被一把掀翻在地,人在床榻上如同困蛟一般扭曲,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双手时而握拳时而伸曲,手臂的血管因用力而暴起。
此时他整个人都像被架在火上烤,四肢五脏如有千万只蝇蚁在啃食......
......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陆澜汐瞧着外面天色已经黑的看不见,手指探上菜碗,饭菜已冷,这已是她热的第二遍了。
估摸着时辰,她还是决定去房里叫他出来吃饭。
一只脚才踏出门去,仰头便见着空中雪花徐徐坠落,在苑中灯火下显得尤其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