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了。
顾仇很少产生类似于懊恼、自责、过意不去的情绪,这次实打实有那么几秒钟心里有点懊丧。
虽然这种懊丧在看到习忧最后那条消息的瞬间就散成了天边的浮云。
连带着散了大半的,还有自“不打不相识”以来因为各种傻逼般的口角而积攒的对习忧的不爽。
大约是因为自己这泼出去的话不够得体,以致于他觉得看人不爽都不爽得不够有立场。
算了。
顾仇自暴自弃地想。
爱谁谁吧。
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食指搭上回格键,长摁片刻,把刚才写的那百来字检讨删了个干净。
然后在网上copy了一个模板,写了些套话了事。
周末过去,迎来开学后的第二个新周。
上了一周的学,顾仇已经能做到精准踩点。
他六点四十五出门,溜溜达达走进一班教室门的时候,七点刚到,铃声响起,早读开始。
由于他的座位在第四组最后一排,他习惯于直接走后门。
今天进门的时候,顾仇下意识往第一组最后一排的位置看了一眼,其中属于习忧的那张桌椅空着。
人还没来。
他挑了挑眉,这人好像隔三差五就要缺席下早读,他上周的时候就发现了。
不过这貌似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顾仇好奇心向来不强,只短暂的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走向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抽了本高考英语满分作文集出来,手肘往桌面一搭,手掌托着脑袋,面朝墙壁,开始背作文。
他用手托着脑袋的时候,掌心下意识会盖住一只耳朵,这样可以隔绝掉外界一部分的声音,让他更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早读时候的教室,堪比蛙声一片的稻田。
读书声、背书声夹杂在一起,分明叽里呱啦的,却酿就出一种异常和谐的、互不打扰的学习氛围。
早读结束的时候,顾仇已经背完了一篇英语满分作文,并能准确默写。
他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周西东余光看到,一下蹿起来:“顾爷我也去!”
顾仇正好走到他旁边,一脸无语:“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么就你也去?”
周西东从座位上绕出来:“人有三急嘛!”
顾仇没搭理他,周西东自个儿颠颠地跟上。
走出门口没几步,顾仇瞧见正前方迎面走来个人。
习忧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外套,外套敞着,里面是依旧敞着的校服,再里面是件连帽灰色卫衣,就是顾仇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在身上的那件。
他手指扣在单肩挎着的书包肩带上,走路时低着头。
周西东叫了他一声:“习神!”
习忧闻声抬头,和顾仇看过去的目光恰好对上。
习忧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饱满的卧蚕都盖不住他眼下那两片乌青,眉眼间倦意明显。
昨天又有班?
如果不是清楚DOUBLE是家正经酒吧,顾仇甚至怀疑他这副看着仿佛纵欲过度的模样是因为提供了什么难以言喻的附加服务。
“习神你吃早饭没有?超超带了他妈蒸的菜包,给你桌上放了俩。”和习忧擦肩时,周西东热情激昂道。
习忧说:“吃了。”
周西东:“那你尝尝。”
习忧“嗯”了声。
习忧进了教室,他们继续往前走,顾仇故意道:“排外有点明显啊,什么菜包,我怎么没有?”
周西东觉得自己理由正当:“大佬,你这气质,看着就不像是会吃菜包的。”
顾仇:“他就像了?”
“谁?”周西东问完反应过来,“你说习忧啊?习神只是看着仙气飘飘,食的还是人间烟火。”
“合着我是靠吊口仙气活着的?”
周西东想起他每天中午、晚上由人专门送抵过来的营养餐:“不,大佬。”
顾仇:“?”
周西东:“您是被琼浆玉露给灌大的。”
顾仇:“……”
周一下午有节班会课。
其实从上学期开始,班会课就被老薛改成自习了。只有有正经事要宣布的时候,老薛才会郑重其事地开个会。
今天这节班会肯定是要开的。
因为上周开学第一天,新来的转校生和班上的年级第一在教室里大打出手,影响十分恶劣。作为对其他同学的警醒,这事儿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翻篇,面上必然得有个惩戒性的收尾。
老薛说话做事向来讲究效率,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下他所知的事情经过,然后让两位当事人走到讲台上来念检讨。
顾仇先念。
他的这份检讨刻板、无趣、公式化,从头听下来,约莫只有提到人名和事件的地方是原创,其他全是废话级别的官话。
还拖拖拉拉念了有五分钟。
老薛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生生在心里按下想要给这份检讨查重的想法。
他摆摆手,对顾仇说:“你下来,习忧上。”
顾仇从善如流地卷起手中的A4纸,往下走,正欲回座位,又被老薛叫住:“谁让你回座位了?边上站着。”
顾仇倒也乖觉,倒退了几步,在讲台边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