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傅则与周一诺移至侧院,准备用暮食。
到底是将军府,一张圆桌上,摆着各色吃食,羊肉汤、炭烤驴肉、蒸白馍……在这边远之地,亦算得上丰富。
不过两人皆是行伍之人,不讲究什么细细品尝个中滋味。他们闲聊着用完暮食,又洗手净面,见时候还不算晚,便相携在府内漫步消食。
周一诺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与傅则闲聊时,还不忘打量府中新景象。
只见府中每个要紧关卡,皆设有侍卫携剑值守,皆是目不斜视、一脸正直威严。又有一小队侍卫向着傅则一行人迎面走来,退让至一边恭敬行礼,待他们走过才继续前行。
周一诺禁不住点头:“不愧是先帝下旨特批,由长公主亲自遴选、诚国公亲手训练的鹰卫,比军营内的精兵是不相上下,倒能窥见当年率兵勤王的风采。”
身侧的傅则颔首:“殿下治下有方。”
又见原有的下人们提着胆子做事,不复往常散漫模样,十分卖力地清扫府内各处。如果经过侍卫身边,还会不自觉打哆嗦,仔细地干完活,飞快溜走。
周一诺忽的促狭地笑了:“原先老赵他们说什么成家立业,娶个家室什么的,我还不以为然,眼下却明白了些。”
又用胳膊肘不断捣身边傅则,“你这儿来了主母坐镇,府中终于像个样子了。”
傅则没搭理这人,板着的唇角却悄悄弯起。
周一诺眼神贼好,瞧见那抹笑意。
原本是想起方才傅则莫名其妙地挡住视线,又饭后懒散些,随意打趣罢了,并不太认真。眼下望见这难得笑意,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周一诺笑得更欢,锲而不舍道:“刚来便拿走管家权,你非但不恼怒,反而双手奉上,我看你是巴不得,莫不是惧内吧?”
傅则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殿下是殿下,自然都可由她心意。”
看着是正经话,可配上这模样、这语气,看着就是心甘情愿、乐意之至,哪里还像那个冷面无情、不解柔情的铁血将军?
“倘若去了这层,你便硬气了?”
傅则略一扬眉:“家中一切听自己夫人的,难道不应该?”
“就知道你不对劲!瞧这样儿,倒是铁血柔情起来了。”周一诺摇着扇子,小声笑骂。
笑罢,周一诺回过神,不解地问:“原本我以为你对这婚事也不乐意,眼下看却并非如此,那怎么成婚两年,一直没回华京?”
傅则唇边那抹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语调淡淡:“婚事非她所愿,乃是陛下与我定下的权宜之计,她本也有钦慕之人,背后缘由便没与她说。”
“况且,我留在这里不回去,她或许能更高兴些。”
听这语气,就知此人是不高兴了。
周一诺悻悻地抿嘴,不再开口。
未等两人转过廊角,靠近一处清幽的假山,便听见有粗使丫鬟在说闲话,隐约听见有“公主”字眼。
因是出来漫步消食,两人没带任何下人,眼下一前一后停住脚步,未惊动任何人。
“刚刚那侍卫被打的可惨了,四十杖呢!看得我都疼!”
“可不是么。不过那个魏侍卫运气好些,听说是一起领得罚,长公主却额外开恩,只罚了十杖。”
“这怎么了,没见那魏侍卫相貌堂堂、英武不凡么,换成我也不下去狠心重罚呢……”说着,这丫鬟竟是嘻嘻笑了。
另一个人笑骂:“好你个小蹄子,又思什么春呢!”
未等听完,傅则便不吭声地转身离开。
周一诺不断拿眼神去瞟傅则,见对方面色不显,却明显失了刚才的鲜活样儿,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顺安长公主的风流名声,整个大齐有谁不知呢?
回侧院的一路上,两人都未再说话。
等进了侧院的院门,傅则便不咸不淡吩咐,让秦管事并去通传一声主院,要如过往一般,给安排周一诺去客房住。
期间,周一诺眼神示意下人都离开后,凑近桌边的傅则,试探地问:“长公主这次来边关,应是来寻什么人,你……”
傅则“嗯”了一声:“心中大致有数,不用担心。”
不久,白芨便支了人来,领着周一诺离开了。
傅则起身往书房走,书房位于主侧院中间,平日里也没安排什么人,今日倒有一些侍卫值守。
他面无表情地经过侍卫,进了屋内。这里算得上要地,里屋自然不敢安排任何人,此时安静得很。
傅则自行找了一本兵书,坐在桌案后,静下心细细地翻看。
然而烛火燃了一小段,也不曾见他翻过一页。
良久,那本兵书被心烦的主人随意搁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木盒。
傅则放轻手上力道,打开木盒盖。
昏晦烛火下,能够看清盒中物品,盒中铺了层层厚实绸布,上面放着一道圣旨,还有一支小巧却华美的珍珠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