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1 / 2)野鸟首页

“你这是怎么弄的?谁打的你?还是你爸爸?”

许愿拉住戚野,离得近了,看着男孩脸上正在流血的那道伤口,又害怕又生气,“走,我带你去报警!”

许愿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遇到任何暴力行为,应该第一时间求助警察叔叔。

上次除夕夜没来得及,天色黑,她又没看清戚野身上的伤。今天既然瞧见了,无论如何不可能不管。

戚野没吭声。

右颊那一下挨得太狠,戚从峰挥着衣架虎虎生风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轻飘飘地晕眩,什么也感受不到。过了好久晕完了,才迟缓察觉到蔓延了大半张脸的疼痛。

疼得太厉害,出来后被冷风一吹,并不像想象中的木然,而是密密麻麻针扎一般难受。

所以他现在完全不想说话。

但总共只见过两面的女孩格外执拗,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然后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不……还是先去医院……我们先去医院,给你包扎好了再报警!”

许愿是真心觉得戚野该先去医院。

陶淑君虽然刻薄爱发脾气,从小到大也没和许愿动过手,而周围其他同学的家里一向和睦,根本没遇上过直接打人的父母。

打到这么惨更是闻所未闻。

许愿为了戚野着想,脸上还在流血的男孩丝毫不领情:“不。”

格外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先报警也行,前面就是派出所。”许愿都不太敢仔细看戚野头脸上的那些伤,“报完警我们……”

“我说不用。”

许愿话还没说完,被粗暴地打断。

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尽管男孩说话时死死皱着眉,眉心还是不可抑制地跳了两下,“不用报警,也不用去医院。”

近乎冷漠地说完这两句,他直接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

戚野手上也带着伤,许愿不敢太使劲儿,怕碰到伤口,只能先松开他。

两人僵持的功夫,信号灯由绿转红。

过不了马路,戚野只能继续站在路口,不看许愿,目光漠然直视前方。

天阴了下来,北风呼呼地吹,不断掀起男孩额前凌乱的发丝。

那双漆黑的眼却如同冰封的湖,任凭风声再凛冽肃杀,也吹不出任何波澜。

“你……”

许愿原本想再劝几句,想起上午见到的那个碎掉的手机,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只惴惴不安看他。

她没说话,戚野更懒得开口。

风凛冽一分,脸上的疼痛就加深一寸,忍着越来越分明的痛楚,他继续等待绿灯。

衣袖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

“你不想去医院也行……”

许愿抿着唇,抬起头,小心翼翼和他商量,“你不准备去医院的话,能不能给我练下手?”

*

戚野坐在绿化带旁的木椅上。

一言不发,他看着许愿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印着红十字的小药箱。打开来,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各色常见急救用品和药品,才明白她说的“练手”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有给小猫小狗包扎过。”一边往外拿东西,许愿一边说,“不过都是偶然遇到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也不知道后面恢复的怎么样。”

说到这里,许愿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摆手:“我不是拿你和它们做比较……”

实在是身边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人。

唯一一个体弱多病的就是陈诺,但他的情况太复杂,许愿只能帮倒忙。

戚野耷着眼皮:“嗯。”

他原本并不想跟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姑娘一起胡来,但脸上的伤实在太疼了。

或许是因为觉得在债主面前丢了面子,戚从峰今天打他时格外用力。

说起来那些铁衣架的确非常结实,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抽得背过气去,然而抽完了,铁衣架还是完好无损。

就像不论戚从峰怎么打人,他仍旧是他唯一的法定监护人一样。

许愿取出一次性医用手套给自己戴好,又拿出酒精和棉签:“酒精碰到伤口可能会疼,要是疼得太厉害就告诉我。”

戚野这回没应声。

疼肯定是疼的,棉签蘸着酒精按在伤口上,蛰得半边脸都跟着一起抽动。

但这种疼比被铁衣架抽在脸上的痛楚要好得多,一向对疼痛不敏感,戚野只是咬着牙,垂眼沉默盯着地上的雪花。

男孩脸上流血的伤口不太浅,血结成冰茬糊在上面,许愿处理起来都有点儿害怕。

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尽量不手抖。

小心翼翼清理过创面,涂上药膏,最后用纱布盖住。

处理时间用的并不长,总共不到十分钟。

如今是冬天,零下的温度里,许愿还是紧张到额上一层薄薄的汗:“好了,现在可以了。”

她摘下手套,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袋子,把没用完的药膏和纱布都装进去,递给戚野:“回去你自己上药就行,用纱布包好,一天涂一次。”

戚野没有伸手去接。

他抬眼看她:“我没钱给你。”

戚野说这话的时候很直接,丝毫不遮掩,坦坦荡荡的。

没钱就是没钱,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去医院。而他也不傻,不管是不是所谓的“练手”,她想帮他的忙是事实。

他接受这份好意,但其他就不必了。

男孩说的太直白太自然,许愿反而不自在起来,接连摆手:“不,不是,我不要你的钱。”

戚野坐在长椅上,看见女孩的脸倏忽涨红了些,手无意识扣着小药箱的提手,比上午她看见他手机时还要局促不安。

“我一直挺想当医生……”她低下头,声音轻得近乎自言自语,“想帮助那些生病受伤的人,让他们快点好起来,但是……”

女孩越说越轻,后面的话,戚野听不见了。

不过从嘴型来看,她也确实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就拿着吧。”许愿摇摇头,“我只想让你的伤早点好,没有其他意思。”

眼神闪躲,她脸还有些红,这几句却说得格外流利,一点儿不磕绊。

就像已经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