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有三千铁甲骑兵,六千重甲武士。
而依附于其麾下的其余几大家加起来也有近五千带甲猛士。
在木家决心顺天平顶之后,这些兵甲都被从各处调动起来,皆围聚在东北角,环卫于木城宫周围。
当家主旨意从整军备战变为维护全城秩序之后,统领兵甲的各将军、骑卫长都感到不可置信。
要不是传旨的使者不是家中木姓掌权高层就是家中长老,兵甲们甚至都想抗旨不尊了。
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不好好准备和李家决一死战,反而先关心城中骚乱,这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将军甲士们的情绪向来不影藏,都表露在脸上,一个个虽然在家主兵符的威严之下不得不从命,但一看就忧心忡忡、磨磨蹭蹭的。
见到这幅情景,那些还没从李家已灭的震撼消息回过神来的使者们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咧着嘴将李家已亡,木家已经是谭叶城第一家的消息大声宣读出来。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骇人,饶是那些看淡生死的兵甲猛士,也被这消息震的半响没说出话来。
李家亡了?
这仗还没打,李家就灭了?
不用拼命了?
太好了!
虽然大家都是当兵吃粮,用脑袋换富贵的糙汉子,可谁愿意真的死?
可如今突然得知李家已经灭亡,平定顺天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大好消息,狂喜的情绪瞬间就在军中蔓延开。
很多人这才又想到,李家已亡,木家称雄,那为木家卖命的自己岂不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娶老婆!
就在眼前!
这下再也没人去管家主下令维护城中秩序的“乱命”了,因为脑子再不好使的人也想通了,如今谭叶城木家为尊,那谭叶城的子民也就是木家治下的子民了。
谭叶城要是秩序彻底崩溃,想要再拾拢人心,安定治安那就难了。
毕竟人口在整个盘界都是一个香馍馍,自古以来只有唯恐治下子民不够多的,还没有任由子民流失的。
诺大的盘界,诺大的九州,有名有姓的城池就近千,可不是每座城中能够聚集几十万人口的。
说起来眼泪都来,这些泥腿子脾气有时候比执政还大,因为这片近乎无疆的土地上,随便撒把种子就能养活自己。
一个城中的城主、执政太过苛待治下子民,那些泥腿子就敢撂挑子不干,一村、一镇的人撒丫子跑给你看。
再加上儒门那群酸书生又喜欢为平民撑腰,所以除了数十个特殊存在的人口数百万的大城外,其余大城人口能上百万就简直是遥天之幸了。
谭叶城能够有几十万人口,也是千多年才攒下来的。
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虽然城中居民也在生育子嗣儿女,但城中居民也在不停的移居他处。
盘界中,哪怕是一介凡人,寿数也最少一百五十年,在一百五十年的岁月里,有点条件的都会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长生。
天道!
长生!
权势富贵,皆在其中。
除非能够在一城一地彻底扎根,成为贵人,否则但凡家中有点财力、门路的人,都不会想要在一个地方做人下人。
但长生之路何其艰险?稍有不慎,就会祸及全族。
所以盘界的凡人,生的快,死的更快。
每一座大城都是这样,人来了、人走了、人生了、人死了,家族兴衰之后又一个家族兴衰,无数年来,盘界中人如杂草,火烧一片之后,在灰烬中继续疯长。
能生在盘界的人,是幸运的?
能生在盘界的人,何其不幸也?
非人者,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不知何时,凡人灭顶之灾殃及而来。
呼啸之间,池鱼游沸水,烂煮烂炖。
一如此时的谭叶城!
两个城中大家族要争顺天平顶,争谭叶城第一家,城中数十万子民就因为两家的私欲而被波及,从而致使秩序崩坏,骚动不止。
好在如今大局已定,才让这座大城得遇生机。
木家六卫骑兵在各自统领的带领下,策马而出,沿着大道奔腾不休,直扑各出城大道。
带甲猛士也分散开始扫荡城中每一条街道,他们身负家主旨意,但凡遇见打家劫舍的无赖子,立斩不赦。
而那些身具强大力量的家中掌权人物和长老则是在见到兵甲们依命而行之后,立刻驾云驾剑,冲天而起。
天上雷声滚滚,整座谭叶城包括周遭二十里地,来来回回的响彻着数个声音。
那些铆足劲儿喝气如雷的大能,只是在重复着一段话。
“顺天平顶已定,李家亡,木家兴;城中之人各回其家,不许再引发骚乱,违者重罚!”
当这如天籁般的声响掩过一切杂音,震动天地之后,不管是城中拥挤出城的人,还是已经逃离城池正在仓皇往更远处赶的人,都渐渐的停下了动作。
当失控的情绪平复之后,人才会更有理智思考。
而当仔细思考之后,才会得出正确的判断。
天上占据苍穹的,是木家的人。
随着轰隆隆马蹄声而来的,是甲胄右胸处凸雕着五枚细长树叶组成的“木”字象形文字的木家骑兵卫。
骑兵卫虽然疾驰而来,当看见人群之后,也都降低了马速,勒马慢行。
他们一边向人群走来,一边也跟着大声呼喊:“顺天平顶已定,李家亡,木家兴;城中之人各回其家,不许再引发骚乱,违者重罚!”
远远的,从各街各道,那些扫荡街道在遇到作乱的无赖子时,举刀直接斩杀的甲士们,一边挥刀一边也在大嚷:“顺天平顶已定,李家亡,木家兴;城中之人各回其家,不许再引发骚乱,违者重罚!”
木梅子领着伤势未愈身缠绷带的大黑和脸色苍白的医死人,出现在李家聚集的西北角,大小姐领头,医死人紧随其后,而大黑则是跟在最后头,一边行走,一边也大声叫嚷:“顺天平顶已定,李家亡,木家兴;城中之人各回其家,不许再引发骚乱,违者重罚!”
于是骚动的城,平稳下来了。
符夏大口喘着气,杵刀而立,他收了体内的涂山神力,又变成了那个英俊的少年。
抬眼看着木家人开始维持秩序,而动荡的人群也在骑兵们的指挥下,开始如潮一般散去,少年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人潮退去的同时,那些被人潮遮盖的惨状自然也暴露在夕阳之下。
符夏死死盯着面前那片退潮之后,遗留下来的片片血迹和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听着那些人后知后觉发现至亲惨死之后,痛彻心扉的哀嚎,情绪开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