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勋贵云集端阳宫宴皇亲国戚,将相王侯都在列,骛园门口远远地便听见热闹的寒暄之声。此刻帝后未到园中不算拘束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骛园早年是先帝宠妃的宫殿,楼台宇榭字画古玩,装饰十分精致。二人由内侍引入园中霎时姜莺便感受到重重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同一时间,王舒珩握她的手也紧了紧。两人一同入内,骛园惶惶灯火下人们远远望见一对壁影。
身着紫色朝服的男人长身玉立面容庄重自生威仪。而走在他身侧的女子,则一身娇艳的芙蓉色绯裙外罩月白烟罗轻纱腰束缎带衬出婀娜身姿愈发楚楚动人。
更难得的是,两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一样徐徐的步调一样端正优雅的姿态,谁见了都得道一句般配,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王府位置距离圣上主位不远直到两人落座众人的目光都没有收回。他们都是极为出挑的长相,又举止端庄舒缓,好像天生就该坐在那个位子上一样。
显然大家都对这位沅阳王妃很是好奇听闻她是临安商户之女早就想见见今日一见此等样貌惊诧万分。长成那样,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落座后不久,便有其他世家夫人想上前来与姜莺说话,不过机会转瞬即逝,随着园外内侍长长的一声唱喏,帝后到了。
姜莺马上跟着起身,跪拜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贤文帝很是温和,面上三分笑意:“今日端阳佳宴,不谈朝事,不论资辈,朕与诸位爱卿共饮欢庆,无需拘束。”
话落,帝后上坐,众人谢过才规规矩矩地坐回到位子上。不多时,园内丝竹之音袅袅,歌舞太平,宫宴膳食也一道接着一道摆上了小桌。
宫宴上的膳食华贵精巧,但这种场合大家都无心用膳,姜莺也没动筷子,还是王舒珩盛了汤递到她面前,说:“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莺安安静静用了一会膳食,忽见一位内侍神色匆匆来到皇上面前,悄悄说了什么。霎时,皇上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一瞬,低声交待几句摆手让那内侍下去。
她正奇怪,便听王舒珩解释说:“应该是杨吟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请皇上过去。”
“贵妃很受皇上喜欢吗?”
王舒珩摇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与她说说朝堂的事,便道:“非也,杨家的人圣上都不喜欢,以前仗着杨家势力圣上不得不给贵妃几分皇恩,不过去年出了杨徽那事杨家气数已尽,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这是姜莺头一次听夫君与她说朝堂的事,这些事以前好像离她很远,如今却近在眼前。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于后宫女子来说,家世与皇恩是挂钩的。
王舒珩说完,似乎也觉得这些事复杂,便揉揉她的手道:“有我在,这些你都不用管。”
话音落下,正好皇上召王舒珩到内殿说话,与此同时,皇后娘娘也冲她招手,“沅阳王妃,过来陪本宫坐坐。”
夫妻二人双双起身,姜莺走到皇后跟前还未行礼,就被皇后拉着坐到了身边,还对王舒珩挤眉弄眼的:“安心去吧,有本宫在还能叫你家小王妃被人欺负不成?”
这话揶揄的意味很明显,皇后娘娘身后的清荣唇角都微微弯了下,王舒珩淡定谢过去了内殿。
姜莺手还被皇后握着,想起白天清荣嬷嬷的功劳,便道:“今日嬷嬷上门协助,还未来得及谢过皇后娘娘考虑周全。”
少女声音清软,一双杏仁眼灵动可人,这副乖巧的模样谁看了都喜欢。
皇后掩帕笑了下:“不是本宫的功劳,是沅阳王殿下担忧,才找本宫请求清荣上王府助你。”
姜莺一怔,她没想到是夫君做的。皇后是个很温和的人,仔细瞧了她片刻,忽然道:“你与沅阳王年少相识,这般恩爱的情形倒叫本宫羡慕。纯粹的情感不易,要好好珍惜。”
羡慕什么皇后没明说,但姜莺也能猜出一点。方才夫君说起杨吟贵妃,想必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也是诸多利益纠葛。姜莺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的夫君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要同其他女人亲近,她一定接受不了。
这么一想,往日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好像也只是个和她一样的平凡人罢了。
皇后娘娘笑了下,让人斟酒,不过想到什么又作罢。她道:“你与沅阳王正是新婚,肚子可有动静了?”
说着,眼神还瞟向姜莺的小腹。姜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羞赧道:“还没。”
“你们还年轻,倒也不急。别看沅阳王总冷着一张脸,若有孩子不知道多高兴。”
随着皇后娘娘的念叨,姜莺忽然压力倍增,她望望自己的小腹,不禁也苦恼起来,成亲那么久到底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呢?
宫宴进行到一半,皇帝和王舒珩才从内殿出来。不过接下来男人有男人的场合,王舒珩与几位大臣应酬,姜莺则跟在皇后身边与各家夫人说话,应付完前来打照面的夫人贵女,宫宴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因为应酬王舒珩喝了不少酒,先一步去园外吹吹风,散场时姜莺被内侍引着出来。骛园宽阔,方走过一条长廊恰好听见有人在说她坏话:
“说句实话,沅阳王妃虽然出身不高,但那张脸当真是没得挑,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喜欢。”
“我倒觉得姿色平平。汴京那么多贵女沅阳王谁都瞧不上,说不定是顾及女方家世。毕竟沅阳王已是封无可封,这种身份无论与汴京谁家结亲都能引得圣上猜忌,倒不如娶个商户女让圣上安心。”
这话不无道理,马上有人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六年前沅阳王府那事还不够警醒吗?”
“说不准是她赖着沅阳王。”
听到这话,姜莺心思微沉,一旁的内侍也变了脸色。今日宫宴上皇后娘娘待沅阳王妃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谁家贵女竟在皇宫胡言乱语,当真是嫌命长。
内侍安抚说:“王妃莫要往心里去,奴才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把这帮嘴碎的舌头割了。”
姜莺还真不在意,她对王舒珩若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这么长时间岂不是白白相处了。她整理好裙裾,说:“无妨,咱们过去瞧瞧是谁。”
“王妃放心,奴才但凭您吩咐。”
说罢,内侍打着灯笼两人徐徐靠近。远远的,姜莺认出来人,原来是国公府的两位嫡小姐,旁边还站着不知所措的明萱。
姜莺正欲开口,谁知竟有人抢先一步。不远处一道凉凉的声音乍起,不急不徐道:“诸位想错了!她是本王求来的!”
原来不知何时王舒珩竟出现在姜莺身后,他负手而立面色幽沉,眸子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
姜莺愣了下,王舒珩已经信步上前揽住她,说:“一直不见你出来,只好亲自来寻,没想到听见这等辱人耳朵的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