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中的药味儿比宋声上次来时又要重了几分,空气中充盈着微微发苦的味道,闻得她直皱眉头。
文皇后卧床许久,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眼底还泛着乌青。她冲宋声招招手:“过来说话。”
一旁,李嬷嬷悄悄抹了把泪,搬来一张矮凳搁在床边上。宋声有些拘谨的坐着,只见文皇后摸摸索索半天,忽然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手里。
文皇后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发虚。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费劲了她所有的力气,说话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从前,你托本宫查的事情,本宫替你查了。本宫此前,交代你的事,也希望你……”
文皇后话还没说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满脸的痛苦,随后便咳出一口血。宋声哪见过这架势,也跟着吓得小脸儿发白。
“无妨。”文皇后再次摆了摆手,“我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这宫里,终究是容不下我这个皇后。”
面对此情此景,宋声不由自主的跟着鼻尖泛酸,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文皇后的手:“娘娘洪福齐天,定当……定当……”
她没念过几天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来,最后只剩抽抽噎噎,反倒要文皇后来安慰她。
文皇后轻笑一声,“宋声,你是个好孩子。”
“要好好服侍陛下,要为陛下开枝散叶。”
“可记下了?”
……
文皇后的身后事并未大操大办,而是一切从简。陛下为之罢朝七日,这事儿便轻易揭了过去,日子又变得一如往常。
皇后去后不久,李嬷嬷便殉了主。陛下念其忠心可鉴,也给予了厚葬。
直到春节前夕,宋声才拆开那日文皇后给的信封,里头薄纸一张,整整齐齐的誊写着几处地址。这些地方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甚至还有几处相隔甚远。然而,整张纸上,除了几个地址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
外人若看了,只怕会一头雾水。可宋声知道,她或许能在这些地方的其中某一处找到自己的亲生弟弟。
寻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只是查到了几个疑似方位罢了。真要挨个去找,那也是大海捞针的事。可既然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事儿便算是有了希望。
当然,皇后的去世还是产生了些影响的。就比如原先定在开春的选秀大典,到底还是没能在春天顺利开展。
就连表面上看似不受影响的皇帝陛下,私底下却也实实在在的难受了一场――至少在宋声面前是如此的。
裴世衡一连在春晖阁宿了几日,却都没碰宋声一根手指头。两个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且讲的总是文皇后的事儿。
“朕听说,皇后离世那日,你去凤仪殿见过她。”
宋声有些拘谨的躺着,她和裴世衡虽一块儿歇了几日,可实际上却是一人一床棉被。可明明都不在一个被窝里,宋声却仍旧觉得别扭。她一面点了点头,一面动了动自个儿略有些僵硬的腰肢。
裴世衡的睡相实在是太好了,基本可以说,前一夜睡下去是什么姿势,第二日醒来便还是什么姿势。这本事可让宋声羡煞不已,她最是睡得不老实的。一个人睡的时候倒也无妨,反正一张温软的大床足够她在上头翻来又覆去好几回了。
可眼下和陛下一同,那就非比寻常了。
她睡得小心翼翼,睡的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边上这尊大佛给挤着碰着了,更怕这尊大佛会嫌弃她的睡相难看。于是这几日,宋声过的不可谓不痛苦。晚上基本都睡不着什么好觉,人还睡的难受极了,明明二人晚间什么也没做,她还总是腰酸背痛的。只要陛下不在,她随时都睡得东倒西歪的。
宋声平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腰扳直不动弹久了,就会有些发酸。而此时,她不只是腰酸,脖子也有些酸软。
概因她总是忍不住悄悄侧头去打量裴世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