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衍今年二十四岁,早过了拉手就脸红的纯情年纪。 江致常说她是风月场里男人最爱也最恨的那种女人,美艳、多情、却比谁都冷漠。她们是天生的猎手,只要瞄准猎物,就绝不会放过;但这样的人,往往没有心。前一秒情深似海,或许转个头就会消失无踪,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全凭心情。 人们常把这类人统称为,坏女人。 眼下,迟野就是她的猎物。 初衍接触过的男人不少,交往是后话,第一眼最重要。她见到迟野第一眼,就想把他占为己有。这个念头,比以往的每一次邂逅都强烈。 虽然她也明白,迟野和她是一类人:多情又绝情,一样的没有心。 可那又怎样呢,人生在世,眼前的快乐才最重要。 所以在迟野说完那句话后,初衍稍稍收了笑,拉下他的脖颈就吻上去。 迟野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犹豫,抬手就把人紧压在身下,缠着她的唇舌吮吸。黑夜能把感官放得无限大,暧昧的喘气清晰地钻入初衍耳里,她甚至听到他喉间的低哼。 欢愉大大刺激了她的神经,难以言说的燥热涌上来。 “喂……” 好在她还保留着最后一分清醒,及时拉住了迟野正在解她衣扣的手,“别过头,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 迟野停了动作,却还没放过她的唇。 不是没尝过欢爱的滋味,但她就像毒.药,让他前所未有地失控。 他一直也没闭眼,在黑暗中看她娇媚的脸,还有因为接吻下意识轻蹙着的眉。 常有人说在情爱里,谁先动心谁就是输家。 他从来没输过。 初衍软软地轻吟了声,紧接着咬住他的舌尖,似是惩罚他不专心。 迟野不自觉吻得更为深入,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心底有道清晰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他也不会是。 漫长的吻终于结束。 初衍腿都软了,又有点缺氧,懵了好几秒才回神:“你属狗的吧?” 又亲又咬又舔的,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迟野冷着脸推开她:“你自己要的。” “嘶,流血了。”初衍蹙了下眉,低头整理好衣服,“你一会儿回哪去?我给你的那把钥匙带了没?” “你管我。” 迟野抬腿就往外走,留给她一个嚣张的背影。 初衍没说话,也没追上去。 现在他在哪睡,和谁睡,的确都不关她的事儿。 更何况,绳子拽得越紧,猎物越容易逃。 她走进局里,还没走到楼梯,就看到从会议室出来的陶敛。 后者显然是刚开完会,脸色有些疲惫,没注意到她。 初衍装没看见,可才走了两步,一同值班的小周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跟两人打招呼。 陶敛循声望去,在看清她的瞬间眼神一下变了。目光在初衍的唇上定了好几秒,才板着脸走出去。 小周纳闷:“是案子不顺利吗?为什么陶副队突然那么生气?诶,初姐,你……”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只心虚地瞥着她。 “我怎么了?”初衍被她看得奇怪,下意识摸了摸脸。 “没、没有……那什么,你自己看。” 小周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边说边把手机塞给初衍。 她拿起来照了照。 妆没花,唇色也红润。 再往下看,细腻雪白的脖颈上,有两枚新鲜嫣红的吻痕,格外惹眼。 “哦,就这个啊。”初衍淡定极了,把手机丢回给小周,“怎么,21世纪了,还不许成年人接个吻了?” 小周怯怯摇头。 初衍被她这反应逗笑了,拍拍她的肩:“你真可爱。” ** 海城G中。 高三8班上午三四两节课是语文,陈静踩着细高跟走进教室,说话前先扫了一圈教室。 陈静是多年的老教师了,虽然G中教学质量一般,学生素质也较低,但她一向严厉,从不松懈自己的教学,对学生的要求也高,学生们都挺怵她的。 “卷子都拿到了吧?分数多少你们自己好好看看,150分的卷子,有些人连一半分都没拿到。”陈静嗓音尖利,镜片后的眼睛擦过最后两排还在睡觉的学生,“怎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打算上大学了是吧?那还来学校干嘛,回家玩儿去啊。” 可即便如此,那些趴在桌上睡觉的学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陈静摇摇头,不再继续,拿起卷子开始讲题:“第五题选择,全班对的没超过十个人,但是一模一样的题目上周刚做过。还有谁记得的?上周那张试卷……吴茜倩,你来说吧。”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明显愣了下,她很瘦,脸色泛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站起来后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陈静皱了皱眉,让她大声点再说一遍。 “A选项句型杂糅,B选项搭配不当……”吴茜倩垂着眼睫,声音还是很轻。 “行行行你坐下吧。”陈静没好气地打断她,又问:“是身体不舒服么?” 在她印象里,吴茜倩是班里的好学生,很少有这样没在状态的时候。 或许是女孩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陈静还是觉得不对劲,多补了一句:“要是真的不舒服,可以去医务室看看。” 吴茜倩摇摇头,咬着唇坐下,没说什么。 下课后。 教室里喧闹吵杂,吴茜倩静静地趴在桌上。 谁也没看到那张被压在手臂下的试卷,被人揉得发皱,用粗黑的记号笔写满了不入眼的词汇:婊/子、贱货、不要脸……以及,杀人犯。 说笑声嬉闹声在她身边飘荡,偶尔有人会不小心撞到她的桌子,“对不起”三个字在看到是她的瞬间化作一声嘲讽。 自从吴雪死去,她们的关系被吴雪生前的“好姐妹”公之于众,吴茜倩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日子。 和吴雪关系好的人,变本加厉地欺负她,甚至编造是她杀了妹妹的谣言;不认识她的人,冷眼旁观;可怜她的人,因为害怕被牵连而不敢阻止。 如果说学校是个小社会,那么吴茜倩无疑是其中最底层的人,站不起来,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人类从来都没有“共情”的能力,他们只擅长揪住弱者的痛点,借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由头肆意倾泻自己的恶意。 吴茜倩仿佛回到了吴雪还活着的时候,甚至,比那更加痛苦。 一直到傍晚放学,吴茜倩都没有起来。 教室渐渐空了,很快,落日的光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教室里的灯被打开。 猝然而至的亮光刺激了她的眼睛,吴茜倩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一道不算陌生的女声响起:“哟,在这躲着呢。” 那是吴雪的好朋友们,也是带头孤立她、欺负她的人。 吴茜倩下意识瑟缩起来。 “怎么,害怕啊?杀小雪的时候就没想过有这一天么?”带头的短发女生徐姣笑着走过来,眼底一片森冷。 吴茜倩死咬住唇:“她不是我杀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徐姣冷笑着,语调倏地变得轻柔起来:“你知道是谁吗?” 吴茜倩闭眼,“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狠狠扯住长发,头也被迫抬起。徐姣低下头,一字一句道:“宋崇这个人,你不陌生吧?” 这句话仿佛触到了某个开关,吴茜倩猛地睁眼,用力挣开女生的桎梏,几乎是嘶吼道:“你别乱说!” “我乱说?难不成宋崇明着暗着送你那些东西都是被逼的?我呸!真他妈贱,跟谁在这装白莲花呢?迟野一个,宋崇一个,来,继续说说,还和谁睡过?”徐姣啐了一口,“宋崇好几天没来学校了,警察正在查他,你说,你又能躲多久呢?” “我没有……不是,不是这样的!”吴茜倩捂住脸,崩溃了一般向后退到墙边,身子缓缓落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状,徐姣和边上其他的女生都笑起来。 “你大概以为谁都会吃你装可怜这一套吧?拜托,我们又不是迟野。再说了,迟野是什么人?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每次都能及时出现?哈!笑话!小雪早就告诉过我们,你们俩根本就没有真的在一起!都是你装出来骗我们的!” 吴茜倩一动不动蹲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只喃喃重复着“没有……”。 徐姣身边的一个女孩说道:“哎,姣姣,要不然我们也让她吃点苦头?” “什么?你说。” “扒衣服录视频都太小儿科了,”女孩坏笑着,“我们去弄点那种药,然后……恩?” 徐姣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迟疑起来,“单靠我们怎么弄啊,而且……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你信我。”女孩颇有信心,贴近徐姣的耳朵:“我前两天刚认了一哥,是在夜总会做事儿的,他对付这种贱人的手段可比我们高超,而且查不到我们头上的……” 徐姣咬了咬唇,看看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的吴茜倩,又想起惨死的吴雪,一狠心,道:“那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