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凤兰看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心口不一,不愿意麻烦。
也没计较,对着姜知睿说:“睿睿,你等会把你治伤的药膏拿一瓶给知青。”
姜知睿咽下嘴里的饭菜,点头道:“好。”
郭明达欣喜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事,那药都是睿睿之前用剩下的,找老中医配的,效果还不赖呢。”
其实是姜知睿自己倒腾出来的,不过家人为了保护她,从来没对外说出过真相。
关夕望坐在姜知睿对面,扫了眼吃相豪迈的少女,旁敲侧击地问:“姜知睿同志从前还受过伤啊?”
“是啊,这孩子比男孩皮多了,抽空就往山上跑,衣服都挂烂了好几套,被刺耳草刮伤了都不知道。让她别去还不听,谁都拿她没办法。”
“奶奶,那些都是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哼,睡一觉,伤是好了,留下疤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满身疤不好看不说。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咱家怎么虐待你了呢。”
姜知睿摇头,想说自己也有祛疤的药,但看奶奶这样子,明显是在借题发挥,表达对她行事作风的不满。
便不再反驳,老实往自己嘴里扒饭吃。
苗凤兰见她不回应,反而憋了口气没处发,又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了孙女的面子,干脆把矛头对准了姜明继。
“还有你,明继啊,你爸妈都给我写信催了三回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咱们村也有一个,论成绩和性情,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姜明继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头疼道:“奶奶,我说了,我想去当兵。”
“你这个年纪当兵,谁放心啊?还是在大学里多学几年知识,就算要当兵,上了大学,出来也比你爸当年强。”
“要是正经大学,我当然会去上,可是这工农兵……”
“工农兵咋了,都是咱们农村和部队里走出去的好孩子,吃苦耐劳,觉悟也高。那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别人想去还没这个机会呢。”
二婶也跟着劝了一句,“是啊,明继,标语上不都说了吗?‘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你这也是在做贡献,和当兵差不多的。”
姜明继紧皱眉头,说:“还是把这机会让给弟弟妹妹吧,我有自己的想法。”
姜明承筷子都吓掉了,头摇成了拨浪鼓,“哥,你别害我啊,我这村里的种植基地刚刚起步,你就要把我弄走了。”
姜知睿则是低下头,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思索着要怎么溜走。
“少来拿你弟弟妹妹作伐子,他们的名额有你们爸妈想办法,你外婆那边也会使劲,不用你来操心。”
姜明继垂头不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最后还是姜兴邦一锤定音:
“今天就算了,最晚月底,去还是不去,你一定要给我个准话,别耽误了好好的名额。咱村里没有合适的,不代表别的村子里没有。”
姜明继再成熟,也不过才刚成年而已,纠结得很,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我会认真想想的。”
回去知青点的路上,郭明达还在跟关夕望说这事,语气中无不遗憾。
“你说姜明继是咋想的,能推荐上还不好,要我早就背着行李跑去了,可咱偏偏没那个命。”
郭家条件不错,但在厂子里也说不上话,这大学生的推荐名额,肯定是要给先进职工后代的。
关夕望却不大认同,从后世过来,他带着前瞻性的眼光,明白工农兵大学生也只是一时风光而已。
他们固然刻苦,来自基层,所以格外珍惜读书的机会,恨不得泡在书里。
但工农兵大学生的学习时间却不多,大量的活动和课外劳动占去了大半,加上学校三天两头组织学习先进文章,让他们无法想真正的学生那样专注在学习上。
而且,等到高考恢复,他们就成了最尴尬的一批人,高中生不像高中生,大学生不像大学生,又带着抹不去的时代印记,隐隐被人排斥。
他承认,这些人中中有真才实学的,但那段岁月,却永远无法轻易抹去,这些人走入社会,将会受到刻意的忽略,之后的发展远远没有正经大学生来得顺利。
不过他在姜家,终究是个客人,刚刚也不好在饭桌上多话。
此时只能对着郭明达说:“我觉得姜明继同志去军队磨练几年也行,这大学里变动太多,我总觉得不踏实。”
若他去参军,至少这期间的战功是实打实的,等一切结束,姜明继也才二十八岁,再去上个国防大学完全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