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白姜鳕的那一眼,眼尾上翘,有些嗔怪,也有点儿娇憨。看在别人眼底是这个样子,她不自知,以为很凶。 姜鳕避开视线,径直看黑板。 两个人都不知道,叶茭夹在第一组和第三组之间,将之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嫉妒得发狂。 情侣间的打情骂俏,自己或许看不出来,别人心知肚明。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放学后,白雁离姜鳕十米远,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 进门之前,先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进门。 姜鳕没问她怎么还来他家,他好像并不在意别人去他家,可能是因为家太大,一个人住,荒凉寂寞。 也不尽然,之前有他所谓的未婚妻过来。姜鳕可是想方设法将人赶跑,并不欢迎。 所以,白雁可以自恋地认为,她自己是特殊的吗? 所有女生心心念念的姜鳕竟然对她感兴趣,有点愉悦,是虚荣心作祟。 白雁想起自己晚上没吃饭,打算出门买点东西吃。一摸口袋,想起了那三百块钱。 白雁心虚,说:“我本来想把三百块钱还你,但是遇到点事儿,被流氓抢了。” 她不觉得姜鳕会信,这厮一贯刻薄,一定会想方设法挖苦她。说她眼皮底子浅,不还便不还,做了□□还立牌坊,又当又立,虚伪。 哪知,姜鳕一反常态,说:“我知道。” 白雁颇惊讶,愣了:“你信我?” “我看到了。” 他漫不经心答的这句话,让白雁如坠冰窖。当时,她被人抓住羞辱,孤立无援的时候,姜鳕都看到了? 他没有救她,反而是袖手旁观? 这人得坏到什么程度,才能眼睁睁看着欺凌发生。而且,这些事因他而起。 姜鳕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嘲讽一笑:“你信不信,如果我帮你以后,你会被欺负得更惨。” 白雁不是不知道,如果姜鳕和她再有接触,会更遭罪。 她知道,不代表她能接受。 但是,情理上来讲,姜鳕并没有做错。 “白雁,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救你?”他没说错。 白雁觉得挺难堪的,她不敢待家里,无处可去,是姜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留她。 她可能是言情剧看多了,对那种朦胧的初恋尚有幻想,以为姜鳕与众不同,会是她的救星。 放屁。 坏人一时间不作恶,不代表他就此变成了好人。也无需因为坏人不作恶,就对他感恩戴德,明明行善是本分。 白雁垂下眼睫,很快,识相地扬起一个笑脸:“姜鳕,你想吃什么?我晚饭没吃,我给你带。” 她现在也是寄人篱下,得讨好姜鳕,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熬过一星期。 “我想吃酸菜面。”他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白雁一溜烟跑去买面,她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不得不说,姜鳕一点就点贵的。酸菜面一碗得三块五,够她早餐吃七个包子了。 等她带面回来,日已迟暮,将影子拉好长。 姜鳕的楼下,有人探头探脑,徘徊不去,是叶茭!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幸好白雁躲了起来。 白雁站在路灯后头,一颗心砰砰直跳。鞭炮在心里头噼里啪啦炸裂,不能消停,既烦又糟乱。可不能让叶茭发现,她待在姜鳕的家里。 叶茭待了一会儿,还是背着书包,失魂落魄走了。 女孩子矜持,不敢上楼。可以理解,不像白雁厚脸皮,她咧嘴,自嘲一笑。 白雁窜上楼,按了门铃,门开了。 姜鳕接过面,用塑料袋里的塑料碗盛面,一打开塑料袋,独属筒骨肉汤的香味充盈满屋。 白雁口间生津,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她不算饿。可想吃和饿可以并存,并不矛盾。 姜鳕夹了一筷子面,放到小碗里,吹凉,咬到嘴里。他吃面很秀气,小口喂到嘴里,没有发出声音。他低头,垂下长长的眼睫毛,蝴蝶振翅。 吃了两口,姜鳕突然皱眉,说:“剩下的给你,我饱了。” “你修仙吗?这么点就饱?” “如果你不虎视眈眈盯着我的面,或许我还能多吃一点。” 白雁羞窘,脸蛋红了。 姜鳕将面推过去,换了双筷子给她:“别矫情,不吃就倒了。” 白雁反正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能吃就吃。她接过筷子,就着那碗没碰过的酸菜面,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相不雅,但很可爱。 姜鳕嘴角微勾,拿出试卷在一侧做题,寂静无声。 白雁有些惊讶,自言自语:“我以为天才是不需要做题也能拿满分的。” “那是超人。” “所以,天才也和我们一样,努力刷题就能拿高分?” 姜鳕抬头,看她,嘲笑:“我不刷题,也比你考得好。” 这是实话,天才和普通人总归不一样。至少普通人的天花板就低,没人脉,没家世,注定不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个世界很现实,没有那么多奇迹可言。 白雁连汤都喝了个精光,她漱完口,帮忙洗了筷子,然后躺在沙发上。 今晚,姜鳕没那么早进房间,他还在厨房热牛奶。 白雁不能理解,姜鳕一个男孩,为什么每晚会有喝牛奶的习惯,不觉得很娘吗? 她又想到那天晚上,姜鳕提着一袋枣奶和甜点。他看起来不像是为未婚妻准备的,因为他讨厌她,巴不得那个女人离开他家。所以,是因为他爱吃甜食吗? 突然觉得好恶心,平时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私底下是个娘不拉几的甜食控。 “你看什么?”姜鳕皱眉,不耐烦。 “没什么。”她嘴角上翘,好像抓到他的把柄了。 姜鳕今天喝牛奶的速度有点快,两下喝完,丢洗碗槽里,回屋睡觉。为的就是,不被白雁看太久。 这时的姜鳕,好像有了点烟火味,活在人间,不再高高在上。 白雁在沙发上寻了个好一点的姿势,躺下。她其实也在奇怪,为什么姜鳕从来不问她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管她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或许他也明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会来投奔他。 算了,就这一点来看,姜鳕勉强算是个好人,勉强而已。 天气闷热,睡到一半,白雁突然醒了。 她摸黑跑到厕所,想借水冲个凉。怕影响到姜鳕,也有做贼心虚的缘故,没敢开灯。 白雁以为门锁了,实际上黑灯瞎火没看见,并没有完全锁上,轻推一下就进来了。 她很快冲完凉,用带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体。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雁惊呼一声,心跳很快。她想到了在家的时候,陈乔岩撞门的场景。 难道她从龙潭又跑到了虎穴?怪她太把姜鳕当正人君子了? 然而,门又很快关了回去。半晌,传来姜鳕讥讽的声音:“拜托白雁同学别用这种小伎俩勾引我,我没兴趣看辣眼睛的东西。” 白雁松了一口气,换上衣服,跑了出来。 姜鳕没理她,进门,关门,上厕所。用□□的声音,提示白雁——他对她丝毫不感兴趣,深夜来浴室,只是因为人有三急。 白雁耳根发烧,逃回客厅。 或许,她不能在他家待了。很不方便,也会打扰到别人。 只是回家的话,白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她很怂,不敢,宁愿死皮赖脸混在这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没睡,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姜鳕突然问她:“白雁,你害怕回家?” 白雁不作声,将毯子盖住脸。 “明知道孤男寡女待一个地方有多不安全,你也不肯回家……家不足以给你安全感,里面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你宁愿相信一个没认识多久的陌生人,也不肯回去?” “你这里,比家安全。”许是夜色迷惑人,她忍不住和姜鳕倾吐出这些事情。 姜鳕没说话,很久之后,才开口:“那你想住就住,我不差这些钱,也不会收你房租。” “为什么?” “因为无聊。” 白雁笑了:“姜鳕,你是个好人。” “说了,只是因为无聊。”姜鳕说话声有点低,喉咙哑哑的,磨砂一样的质感,然而在黑暗的空间里依旧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