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色煞气将古川麻衣身体砸下搅烂的瞬间,余烬猛然间抬起头来,朝着远方远远望去,只见视野所及之处,依稀可见一位中年剑修来到一座横桥石柱之处,随后脚踏石柱轻轻跃起,一跃跨国宽阔无比的江面,身负长剑缓缓落在了对岸的另一座石柱之上。
这一抹身影快得诡异,就连如今刚刚打败了踏足仙王境的余烬也忍不住刮目相看,仔仔细细地将中年剑修的身影看了个遍。
若只是说踏江而来的轻功,中年剑士并不来的稀奇,不过那一步跨江甚至能用踏雪无痕的武道实力,已经绝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了。
何况中年剑士不仅仅止于此步,人刚刚行于此处,剑气便尾随而至,一道惊天长虹掠天而过,这才是仙人御剑的真正精髓之处。
只见那中年剑士缓缓落于山巅之后,手腕轻轻一抬,坠入降低的黑袍女子如被一张巨大手掌托住身形,缓缓落向了他处。
这只无形的手掌不仅做到如此,甚至还破去了余烬轰出的无数真气,若只是踏足仙王境不就的人,面对这些黑色真气也只能做到缓缓劈开,中年剑修却并非如此,而是转瞬间拦腰截断,一斩为二,干脆利落。
余烬屹立山崖之巅,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便猜到了这位中年剑修的身份。
隐忍白井扉间。
均衡教派的忍众,素来以修炼纯粹的剑心著称,据说此人练剑从无定势,一向追求随心起剑,剑起随意。
随心而起,随意而行。
传闻这位中年剑修,早年间本是一个放浪不羁的浪人武士,在一次前往西方大明国时,得一高人指点,归来之后剑术有所成就。
而在他的剑柄之上,则还雕刻着一句旁人看来简简单单在他看来却无比珍贵的话。
“此生俯首拜阳明。”
从此之后,这位年轻剑修先入世,后出世,拜访名川大山,读书也好,练剑也罢,追求的都是“随心”二字。
随心,而不所欲,故而剑意无形,剑气无双。
以往在名川大山之上练剑时,这位中年剑士向来都是站在一座山峰之上,剑尖却指向另一座山峰。
每每山上一处树木落下一叶时,便会出剑一次。
落叶多时,出剑万千,追求剑气。
落叶少时,贵在练意,不在于出剑多少,而在于这一件是否合自己的心境。
高人练剑,多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故而看来有些故作高深的样子。
世上剑修若人人自学如此,怕不是最终坠入了魔道。
其实中年剑士曾有言于人间,练剑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在,如同做人,不在于外貌,而在于内心。
只可惜世人绝大多数看的就是样貌,在意的就是形式,因此常常会出现各种所谓的年轻剑修跑到名川大山之上,效仿他早年间练剑的经历,以此来招惹别人的眼球。
其实真正的剑意,不在于别处,也绝不是虚幻的,它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并且它从不曾离去,就在每个人身边,每个人的心间。
只不过大家都感悟不到它的存在罢了。
因此想要练就上乘的剑招固然容易,但是想要练就绝世无双的剑气剑意,最需要做的不是去关注剑的本身,而是要把心思放在自己的那颗心上。
少视,少听,少欲。
长久以往,养人的“精、气、神”,只有如此,才能为真正的“顿悟”做准备。
人在顿悟前顿悟后是完全不一样的。
中年剑修在前往大明王朝时,那位隐世高人其实没有教过他什么剑招剑式,而是让他拎着一根竹枝轻轻晃动。
尚未开悟的他无论用何种力气,都只是让竹木颤动不已,而那位自称从未学过武道技艺的隐世高人,却只是手腕轻轻一抖,竹枝上的分叉、叶子如数尽落。
这便是开悟的魅力。
而在离开时,中年剑修问及如何才能做到这般内力时,隐世高人也只是留下了四字真言而已。
格竹观心。
余烬以前去过招提寺,也去过黑魂教派,唯独没有到过这均衡教派。
今天对于中年剑士的突然出现,以及抬手断其真气,连生气都谈不上,更不至于恼羞成怒追杀黑魂教主。
奈良三教势力互相敌对,却又互相扶持,少了其中任何一教,另外两教的滋味怕不都是不太好受。
外面的人看来他们互相内斗,其实在这天下格局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做的也不过是在源平大战中自善其身,保全自己,不掺和两者中的一方而已。
何为均衡?这便是均衡。
但很显然,三位教主暗中保持的默契在今天打破了。
余烬不再去理睬那黑魂教主的生死,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她因祸得福没有死是她命中的福分,但未来又会怎样,都已经不是余烬想要去关心的事情了。
余烬现在只想要领教这位中年剑士手中的那一剑。
白井扉间站在山巅,身后背着一柄毫不起眼的寻常木剑,他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那个后背剑修。
自从歇马河一朝入仙王后,且不谈胜败如何,但是这番惊艳四方的升境手段,就已经让白井扉间已经无数剑修想要与之一战。
很简单。
数百年间,能够做到这样的,屈指可数。
何况这位年轻剑修还是踩着源氏大将军与招提寺现世佛陀登顶天下剑道的。
哪怕只是如同流星划过一样,只一瞬间的功夫,但却足以在众多剑修后辈心中留下半壁江山的位置。
白井扉间自幼练剑,与旁人不同,他是纯粹地想要追求剑道的巅峰,否则当初也不会费尽千难万险,前往那大明王朝。
余烬侧身,负手于后背,朗声说道:“白井扉间,我在前往战线前,最多能等你三剑。”
白井扉间身影萧瑟,缓缓将视线收回,身后木剑已然飞出,柔声说道:“心有一剑,又何须三剑?一剑就已足矣!”
余烬点头,不再多言。
这次他从东海快雪城奔赴西域源平交战前线,其实走的速度并不快。
冥冥之中,余烬已对那高楼巨树开启之时有了感应,所以并不着急,但也不能走得太过于缓慢,如若赶往战线之前,无论是源赖朝还是惠仁和尚,谁先死于他人之手,都会亏待了余烬这百余年间的苦修练剑。
其实古川麻衣并没有像大多剑修后辈们想象中输得那么愿望,毕竟她才几十年的道行,而余烬万事屋日夜苦修,足足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这么长时间来,能够逼近余烬身体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屈指可数而已。
恍惚间,白井扉间突然扬起脑袋,微笑着说道:“余烬,其实我很好奇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