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送虞鸢回到景仁宫时,太阳还未升起,她一进门便看见海棠趴在桌上睡着了,似是等了一夜,眼下泛着些微乌青。
虞鸢轻咳一声,她几乎是立刻惊醒,看见眼前的娘娘后懵了瞬,以为自己做梦似的揉了揉眼。
“娘娘...”发觉眼前并不是梦境后,海棠旋即扁起了嘴,跑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金豆子一颗接一颗掉落在虞鸢肩上,她又无奈又心疼地拍了拍海棠,示意她还有皇帝在场。
海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向江临福礼,“奴婢一时情绪激动,望陛下恕罪。”
“无妨。”说完,他看向虞鸢道:“母后这一夜受惊了,早些歇息,儿臣便不打扰母后了,告退。”
他正要离去,却倏地被她叫住,“皇帝。”
只见她顿了顿,垂眸复又抬起,浅浅笑道:“今日谢谢你了。还有,方才回宫路上我说的事情,望你放在心上,尽快处理。”
“是,儿臣一定尽快处理。”江临还以她一个微笑,随后在初升的朝阳中,迈步离开了景仁宫。
其实方才在回宫路上虞鸢说的事情,便是凉王还有十万凉州军停留在来京城的路上,随时听他调遣之事。另外除了今日在府邸除掉的这些,还有剩下不知数量的凉州军隐藏在京城各处之事。
这些对大炎和百姓都是危险因素,得尽快找出来拔除才行。
送走江临后,海棠便扶着虞鸢进屋,取下了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袍。
露出里面的衣服时,海棠顿时瞪大了双眼,连手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看着虞鸢那一身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不知所措地去解她的腰带,边解眼泪边往下掉,“娘娘快让奴婢看看,这都是伤哪儿了,严不严重啊,怎么流这么多血?不,奴婢现在应该去叫太医,对,叫太医!”
虞鸢拉住她,握着她的手搓了搓手背,柔声安抚道:“别慌,这不是我的血,我一点伤也没受,你别担心。”
听她如此说,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拭去自己的眼泪,“吓死奴婢了,娘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你呀,就是太不冷静了。”她边说着,边让海棠褪去自己一身的脏衣裳,而后裹上一件薄毯便去了浴室。
景仁宫的主子没回来,宫女们自是也不敢睡觉,海棠吩咐下去后,她们便立刻烧好了洗澡水供她沐浴。
这回海棠坚持要服侍她洗漱,虞鸢拗不过,便随她去了。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虞鸢仰首靠在浴桶边缘,轻阖双目,任海棠动作轻缓地擦拭自己的身体。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开口问道:“海棠,昨日你发现我不见之后,便去找了皇帝吗?”
“是,昨日娘娘您不见之后,奴婢找了一圈护城河岸也没见着人,便赶忙回宫禀报了陛下,可那时陛下不在宫里,说是已经带着人马去救人了。我一问才知,半炷香前陛下便已得知您被绑架的消息,立马带着御林军赶了过去。”
虞鸢一愣,“他比你先一步知道?”
怪不得昨日江临来得那般快,可这是为何呢?他怎会提前知晓消息?
“是啊,这次真是多亏了陛下。娘娘,今后咱们若是出宫,还是带上侍卫吧,这件事情想想都后怕。”
她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此事有蹊跷,可她实在太累了,今日受到的惊吓也属实不小,于是沐浴过后,她便什么也没想早早睡下了。
而另一边的江临,在经历一整夜的战斗后还得打起精神去上朝。
朝中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精,陛下带领御林军血洗京郊府邸一事,他们今早起来便已得知,这会儿朝中的气氛十分微妙,皆是各怀鬼胎。
对付完这些人,回到紫宸殿的江临还得面对秦忠元的诘问。
对于此次行动,秦忠元似乎格外不满,一张老脸都快拉到地上了,“臣早说过,凉王杀不得,陛下为何如此冲动?陛下才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正是需要笼络人心之时,先前坊间已有传闻陛下弑父,如今再背上一个杀弟的罪名,在百姓眼里岂不成了暴君执政?陛下是当真嫌各地太太平了么?”
话音刚落,江临倏地抬眸,一道凌厉的眼风霎时扫了过去。
虽说秦忠元这些年帮自己出谋划策,顺利夺取皇位,是最大的功臣,可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要恢复多年前在朝中的地位,恢复丞相一职,恢复自己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这些自己都允了。
但到底,自己才是主子,还轮不到一个臣子来教训自己。
江临眸中悄然覆上一层寒意,沉声开口:“若是朕任太后遭遇绑架而置之不理,一样会落人话柄。杀了就杀了罢,今日不杀,往后也得杀。况且,他的凉州军都要打到京城了,朕此时不解决,何时解决?”
闻言,秦忠元一愣,“打到京城?这是何意思?”
“丞相不知道吗?凉王带了十五万凉州军前往京城,有五万埋伏里京城里面,还有十万埋伏在京城外面等待凉王一声令下。丞相如此精于算计,又怎会不知凉王此次秘密进京,必是要带兵谋反呢?”
江临放下手中奏疏,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秦忠元,静静等待着他的解释。
“臣不是不知他会带兵谋反。”秦忠元那双老奸巨猾的眸子微微眯起,“臣是不知,他竟会如此之蠢,明目张胆带五万士兵入京,且还绑架太后妄想来个里应外合。这实在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是臣高估他了。”
“既然如此,一个蠢材而已,杀了便杀了。至于民心,也不急在这一时笼络,况且...”他倏忽冷笑一声,“朕不是还有一个兄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