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妾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话音刚落,便听他冷笑了声,“你是没这个想法,可谁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听他行事么?”
虞鸢暗自握紧了拳,垂首一声不吭。
“朕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你大可转告你父亲。诚儿的太子之位永远是他的,朕不会给任何人,除非,朕死了。”
虞鸢跪地,依旧沉默。
这时,杨士雍在门外禀道:“陛下,太子殿下今日回宫,现已在门外候着了。”
“让他进来。”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一年轻男子身着白衣从门外走进,见着跪在地上的虞鸢时,愣了一愣,而后行礼道:“儿臣参见陛下,参见......母后。”
“诚儿今后,还是称皇后娘娘吧。”皇帝瞥了她一眼,“你退下吧。”
“是,妾告退。”
虞鸢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紫宸殿,脚步平稳得不曾暴露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在旁人眼里,她一直都是如此平静,就像一团棉花一样,对方使再大的力气也是枉然。
可今日,她甫一回到凤仪宫便开始呕吐,忍了一路的恶心,再也强撑不住。
海棠看着,心疼得直掉眼泪。她自小便做了虞鸢的婢女,从虞府到王府,又从王府到凤仪宫,一路走来,她见证过自家主子受了太多的委屈。
所以如今她连佛都不拜,因为那满天神佛,根本没有一个能救她主子。
吐完没多久,虞鸢就病倒了。
请了太医过来看,说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心思抑郁,忧虑成疾,这才加重了病情。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海棠送走太医后便坐在床边开导,“娘娘,您还年轻着,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恕奴婢大胆,咱们想想日后,日后您可就是太后啊,到时想做什么都能做,谁还敢拦着您,是不是?”
虞鸢虚弱地躺在床上,牵了牵嘴角,“我上次不是说,让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吗?若是...若是让旁人听了去...”
她没什么力气,说起话来也都是气声。海棠不想加重她病情,连忙回道:“好好好,奴婢不说了。您好好休息,奴婢就在一旁守着,有事您扯一下线就好。”
那根线上系了铃铛,就挂在床帘上。她将线塞进枕头底下,随后便去了院子里熬药。
虚弱之下,虞鸢很快便进入了沉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
那人唤她:“阿鸢。”
而后,脸庞传来一股极舒服的温热,那人说:“你再等等,再等一等,你便永远不会再面对这些了。阿鸢,等我。”
再之后,耳旁便没了声音。
没过多久,海棠叫醒了她,“娘娘,药熬好了,您喝了药再休息吧。”
虞鸢缓缓睁开眼,看见的依旧是自己的房间,以及熟悉的海棠。
刺鼻的药味钻入嗅觉里,她蹙了蹙眉,问道:“方才可有人进来?”
海棠回想了遍,摇摇头,“没有啊,我在院子里熬药,一直看着这边呢,没有人进来。娘娘,您是不是做梦了?”
“也许是吧。”她慢慢坐起身,忍着浓烈的苦味将药吞下了肚。
不一会儿,睡意连同着药性一起涌来,虞鸢清醒没片刻又睡了过去。
这几日她一直在病中,昏昏沉沉的,醒着的时间甚少。听海棠说,陛下没来过,倒是三皇子来了一次,说是想感谢上次借住偏殿一事。得知她生病之后,询问了几句病情便离开了。
许是喝的那些药终于起了作用,今日她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趁着今日天气不错,便同海棠一起去了御花园散步。
眼看着春天就要过去,御花园里的花仿佛争着这最后的时间似的,纷纷竞相开放,一片花团锦簇。
虞鸢看着,心情也不禁愉快了好些。
她正慢悠悠散着步,闻着花香时,海棠忽然在一旁提醒道:“娘娘,是三皇子。”
顺着视线望过去,便见不远处的江临正朝自己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木材的宦官。
“母后。”他拱手道。“前几日听闻母后生了病,如今身体可好些?”
她浅浅笑道:“好多了,难为你记挂。”说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木材,又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日是春猎,宫里的弓箭儿臣用不惯,便想自己做一把。”
“春猎?”
一旁的海棠适时提醒道:“娘娘,陛下说春猎时您可能身子还没好利索,便让您不用去了,在宫里休息便好。这几日您病得昏昏沉沉的,奴婢便没来得及同您说。”
“原来是这样。”她垂眸笑笑,“不去也好,我本就不喜动弹。”
说罢,她看向江临,“这次春猎你好好表现,怎么说你也是你父皇的亲儿子,哪有父亲不喜欢儿子的?”
“好。”他稍稍颔首,又道:“母后可是要散步,儿臣陪母后走一段路吧。”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因此她便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没有话题,他便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一起走了一小段路。
突然,虞鸢被一块凸起的鹅卵石绊了下,江临反应快,即刻上前扶住了她,先了海棠一步。
虞鸢愣了瞬,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光天化日之下,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走了这么久我也有些乏了,你也早些回去,为明日春猎做准备吧。”
说完,不等江临回话,便强装镇定地由海棠扶着,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看着眼前步子稍快的背影,江临微眯起眼,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背着阳光在他眸底肆虐。
直至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抬起那只扶过她的手,置于鼻前,闭上双眼深深嗅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