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时候还有很多日常的对话。

就像普通的朋友那样。

如果不是在手机里找到这段对话，那些记忆肯定会更加模糊，直到消失不见。现在，何屿萧还能把它们从遗失的角落里清扫出来，把捡起来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

“阿离。”何屿萧把膝盖上的小猫抱起来，小猫抬起它圆滚滚的小脑袋，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何屿萧把它抱去浴室，想要给他洗澡。他需要做些事情，来整理下情绪。

阿离很不喜欢洗澡。为了让它听话，何屿萧花了不少功夫，他拿了块雪白的大毛巾小心地把小猫身上的水珠擦干，然后他抱着小猫站了起来，刚转身就在镜子里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像是被根针扎了一下。

刚才他全副心神都投注在阿离身上，心情像是个冉冉升起的蓝色气球，突然一下，气球就被戳破了。

阿离不开心地甩了甩，想要更快点把身上的水甩干。

何屿萧神色复杂，他下意识地把阿离放在洗手台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往洗手台上看一眼，他就离开了浴室，他快步走到沙发边上，打开手机。

这次跟刚才不同，他把江牧哲微信上还保留的聊天记录都翻到了最前面。最早这些记录也都是两个月前的。

只有他们的对话保留了一年半。

而那恰好是江牧哲上次换手机的时间。

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被他拼命按下，又不断升起。

他在客厅落地窗边上的地板上坐了很久，久到穹隆被染上黑色，金色的星辰被点缀其上。他才像是被再次拧紧了发条，机械地打开手机，他走到手机里的短信。

除了10086，几个APP的验证码，只有与何屿萧的信息记录。

直到屏幕上的光线黯淡下去，他才点开短信。

里面都是两年前的讯息，他当时正好在西欧出差，欧洲的网络原本就不如国内，帮他买电话卡的助理也没有经验，售货员说这边的流量免费，助理就直接选了张主打电话套餐的SIM卡。实际上当地的运营商是2G网免费，4G收费。一直待在国内的人还记得2G网是什么网速吗？发条微信那个小圈圈都要转很久很久。

什么时候收到对方的回复完全看运气。

何屿萧那时候忙着实地考察、谈判，跟当地的公司经理联系也都是电话，不用微信。他也没有在意手机流量的事。江牧哲那时总等不来他回复消息，就给他发短信了。

问他在哪个城市？江牧哲以前来欧洲自驾游过，如果是他去过的城市，他会给他推荐当地的特色餐馆，或者地道的中餐馆。如果是他没去过的地名，就会怂恿何屿萧去参观，再告诉他场景。大多数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对话。问他广场上的鸽子是不是还是像以前那样多那样肥。

都是些情人之间会觉得很有意思，旁人只会认为无聊透顶的谈话。

这些对话犹如个虚幻的梦，好不真实，在何屿萧的记忆里，这些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手机快没电了。何屿萧拿过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他不想让手机屏幕上的光熄灭，就像他心间摇曳的小火苗。这簇火苗烧得他的心滋滋地疼，但他还是不想它熄灭。有一簇是虚妄之火，还有一簇是真实之火。

江牧哲特意保留下来的这些聊天记录……

是他保存下的他是gay的证据。

他的把柄。

……

还是他不想要被时光湮灭的爱。

……

城市华灯初上，公寓里边依旧漆黑，可在这样的情形下，何屿萧还是能感受到这里遍布着的他的气息。他突然心生恐惧，是比得知江牧哲死讯时的恐惧还要汹涌的情感。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定，他不了解江牧哲。

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确定，他更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