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的都会说我更像外公。”何屿萧的话果然迎来了老人的阵笑声。何屿萧问道：“可是，为什么后来母亲还是没有告诉父亲？要是父亲知道母亲身体那样不好，就是不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只是知道母亲与他是两情相悦的，他也会抛下部分工作，回家多陪陪她吧？母亲难道不那样想吗？”

老人说道：“她当然想。但一个自己爱的人死去，与一个彼此深爱的伴侣死去，哪个会让你父亲感到更痛苦？他们陪伴的时间越长久，只是让你父亲往后的岁月更难熬罢了。”

“永远都不告诉他，她是如此的爱他，这就是你母亲爱你父亲的方式。这是她最后的心愿，连我也没有办法阻止。”

何屿萧想起记忆里那个每日在窗畔等待的孱弱的身影，眼睛愈发酸涩，“她尽为父亲着想，那她的幸福呢？”

“对你母亲而言，想着他未来的生活能因此好一点，就是一种幸福。”老人心里也同样难受，爱女离去的伤痛是多少时光都无法抹平的，但她的遗愿，他也永远不会违背。老人说道：“你父亲，他但凡能坦率地说他就是为了她进了何家，他很爱他，他不能没有她，你母亲都未必能保守这个秘密到最后一刻。”

老人对萧父的感情是异常复杂的，实在不是简单的爱恨能说得清的。

不过老人不希望让上一辈的纠葛影响到何屿萧他们的父子情谊，不然他今日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何屿萧。他现在记忆越来越差了，他也是怕，他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

“今晚回家吧？”老人问他。

哪怕是一个月之前，何屿萧知道这些事，不说立即原谅他父亲长久以来对家庭的忽视，对他父亲他多少也会有些改观的。原些，公司里的老人告诉他，他父亲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凤凰男。他才会为了刺痛父亲，在葬礼上说那些话。但他对那些事情的了解都是很浅显的。

可能在他内心深处，他依旧觉得他父亲是个可以为所欲为的神明。此刻，他才蓦地发觉，他父亲性格里是真的有缺陷的。他必须要用比童年时数倍的时光去弥补，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不断地去承受因为他的不足造成的失去、遗憾、痛苦。

但时间已经不可能再倒退回去了。何屿萧不想欺骗老人，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萧父现在是把公司的事都放到一边了，一心想要帮他相亲——在意外撞破他柜门之后。何屿萧知道他是个多执拗的人，只能避开。

何屿萧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今天它已经亮了很多次了，这次老人没有再装看不见，直白地问道：“谈恋爱了吗？所以不想去相亲？”

“没有。”

外公说道：“也是时候谈段恋爱了。面对女孩子，可不能这样不经心。”

“真的不是。”

“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接连讲了太久的话，老人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意。

“外公，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何屿萧安顿好外公，离开之后，收到了江牧哲的微信。

他已经不可能组建一个像外公期望的家庭了。

……

回到学校。走过宿舍前的台阶，微风徐徐吹过，浅白色的栀子花瓣纷纷扬扬，他站在那里，恰好就能望见宿舍边的奶茶店。江牧哲坐在窗户边，笔记本打开，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神色认真，是何屿萧以往都没见过的模样。

很久之后，他动作才停下，似乎是思绪被卡住了，他拿过手边的奶茶，摇了摇，也不见他喝，只是下意识地牙齿咬着吸管，眼睛还专注地盯着屏幕。

似乎是心有所感，他抬起头，直接望向了何屿萧在的位置。

他把奶茶放下。

唇边绽出笑容，明朗的，阳光的，让何屿萧心里被陈年旧事压得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果然我是个颜控。何屿萧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确认过。

江牧哲合上笔记本电脑，迅速把奶茶喝完，把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背上电脑包，朝他这里走来。就像他们在雅格初见时那样，笔直地朝他走来。

“回来了？”非常自然的语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为什么等这么久？”这真不像何屿萧会问出来的话，但他就这么问了。

江牧哲抬了下夹着笔记本电脑的胳膊，示意他：“有工作。”

“我以为你是想跟我约会。”

江牧哲面上的表情呆滞了须臾，何屿萧以为他会再找个借口，但他没有，他坦率地承认，“是啊。”

何屿萧之前杜撰过一个男友，只是为了拒绝江牧哲，他从没有打算发展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不管是与异性，还是与同性。在今天之后，他更确认了这个想法。但他的性格还是让他想要把话说清楚，“我现在单身。”

“嗯？你分手了？”

“你目前有固定的伴侣吗？”

江牧哲的声音很轻，“没有。”

何屿萧道：“我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那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我不会跟你做朋友。”

“……”

“要做吗？”

“什么？”

“做.爱。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要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