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家的铺子,钥匙自然不在我手上,我也懒得上门去跟老太太要钥匙。锁是什么锁?”虞锦问他。
冯三恪愣愣道“木锁。”
“那容易,下午去撬了锁,生意先做起来,明年回京的时候再把铺子还给他们就是了。正好门上牌匾还挂着咱虞家的名,连招牌钱都省了。”
挖门撬锁的事被她说得这么轻巧,冯三恪瞠大了眼睛,气儿都喘不匀“这、这不是私闯民宅么……”
“这话说的,怎么就是私闯民宅呢?”
虞锦啧了声,笑得不太正派,突地回过味来“你有案底儿你别做,下午带俩护卫去撬门。我那大伯先头不是亲亲热热说我们是一家人么,两边又没分家,我这好侄女想做个生意,难不成还得上门去求他?”
“要不?还是上门去问一下……”冯三恪局促不安。
“呵,别看我!”虞锦刚撕完信,心气不顺,嘴上的话也不如往日圆融“我偏不去,撬了就是撬了,我看她敢不敢来告我私闯民宅。”
她今日脾气古怪得厉害,冯三恪盯着人看了半晌,嗯了一声,走出去,带上门,去外院找会撬锁的护卫。
他大步走着,心里倒是有些好笑。
原来能撑起一个府的锦爷,也像个普通姑娘一样。
是会发脾气的。
“妥了!”
这木锁果然好开得很,甚至连撬锁的细铁棍都用不着,手劲大的护卫用劲儿一掰,上头的栓子就断了。一番动作悄无声息,周围甚至没人听到异常。
冯三恪放下心来,谢过两个护卫,目送他们走了。再回头,兰鸢他们几个已经高高兴兴进了铺子。
茶馆一进门便见账柜,靠墙立着一面博古架,十几个格子,里头原是该放茶的,此时都已腾空了。左手边三间茶室,后头的楼梯是通向二楼的,楼上地方大些,有茶室五间。
冯三恪脑子已经转了起来,账柜、桌椅都是现成的,能省不少功夫,只是这茶馆他们开不起来,因为没人精通此道,再说寒冬腊月的,跑来喝茶的雅人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啊”
兰鸢冷不丁地一声惨叫,惊叫冯三恪心差点蹦出来,忙问“怎么了?”
“耗子耗子!那儿呢那儿呢!”
兴许是午睡刚醒,一瞬间竟觉得眼睛疼,“芳姨”二字跟细针似的戳在她眼里。虞锦哂笑一声“她惯会做这些小事收服人心,都说咱虞家笼络人心是一把好手,可万万比不过妇人心计。”
竹笙唇嗫嚅了一下,想说句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壶里备着热水,黑糖拿滚水冲泡开,甜香便溢了一室。虞锦偏头看着三颗阿胶枣在里边打着旋儿,慢腾腾沉了底。
这些年闻惯的味道仍如旧时那般叫她心安。
也叫她心寒。
等竹笙回了外屋,方才她放下的绣绷正被兰鸢拿在手里。再瞧一眼,先前绣了一半的孔雀已经顶了一只硕大的死气沉沉的黑眼睛。
竹笙呼吸绵长了些。
兰鸢指了指里屋,小声问她“姐,我听爷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竹笙揉揉她的头,“别瞎操心,忙你的事去。”
随后拿过那绣绷来,一点点地拆,指下孔雀渐渐露出原貌,竹笙心思却跑远了。
兰鸢年纪小不知道,她心里却明白。
方才外边那人唱的那曲儿,分明是主子小时候,芳姨总唱给她听的。主子幼时夜里容易惊悸,睡着也常入魇,芳姨就在她床边脚榻坐着,一唱就是一整晚。
调子一模一样,词却比这首要繁华些。关中那片时有战乱,曲子不多,一首曲翻来覆去地填词,也不知道芳姨唱的是哪个。
次日一大早,府里来了几个泥瓦匠,都是在县上做工的匠人。
虞家回县的消息沸沸扬扬传了开,往日只存在于陈塘县志和童谣里的“虞五爷”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反倒叫人觉得不真实。虽然虞五爷自个儿没回来,虞家小姐回来,与他也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