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和执勤的学生一同站在校门口,此外还有几个穿正装的中年男人。
李至宏笑着,眼角的每一条褶子里都堆满谄媚。
“我们学校今年的成绩还是有所提高,重本率都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做的最好的就是学生的仪容仪表,严格按中学生标准执行的要求,每个学生的面貌都是积极阳光的,校服也都穿得整整齐齐,毕竟代表了学校的风貌嘛。”
江浸月和季盈走在同一把雨伞下,对上李至宏目光的那一秒,江浸月心里暗骂,转身想往反方向走,李至宏的声音先他本人一步抵达。
“江浸月!你过来!”
进入高二的第一天,教育局领导来对国家重点学校进行抽查评分,江浸月触到枪口,霉运当头。
弯眉、眼线、睫毛、唇釉、和那散在肩后的烟粉色长发,每一项都让李至宏此前的那番言论成为笑料。
最后再加上一项,未佩戴校牌。
放学时段的校门口人来人往,保安室外巨大防雨伞下,江浸月站在灼灼目光里挨训。
众多领导注视着,不得不重罚。
江浸月垂眼看着鞋尖,李至宏狠厉的批评一句接一句。她却数着,伞外的雨点一滴接一滴。
季盈撑着伞站在一旁,唇线抿直,李至宏每多批评一句,她的心也跟着重重颤动一下。
隔了四五米,她也能清楚感受到绷紧的气氛,凝固成冰点。
冰痕破裂,在少年出现的那一瞬间。
骨节分明的手,进入江浸月的视线。手心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枚校牌。
白底,红字。
——“黎城七中玉桐校区,江浸月。”
江浸月抬起眼。
雨为背景音,陪衬少年清冽的声线。
“你的东西,早上掉在面包房的地上。”
江浸月耳边恍过那两个女生的对谈。
——“他在那儿都一个下午了,等女朋友?”
——“不是吧。”
确实不是。
一个下午的雨里,在等她。
周写蹊离开后,江浸月别上校牌,李至宏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上学期不就喊你收敛了吗,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有下次。”
那天回家,江浸月和季盈走在一起。前方的远处,是周写蹊的背影。
十字路口,他往右走,江浸月和季盈在街角等红绿灯。
黄灯闪烁三秒,变成绿灯的那一瞬间,江浸月忽地回头。
梧桐林荫下,少年走了很远,背脊直挺,独自撑着把透明雨伞。
江浸月心里有什么东西,莫名动了一下。
轻轻的。
像昨晚跟宋崖在摇骰子时,火锅里熟食沸腾,聚餐气氛热闹喧嚣,她的手边,玻璃杯中清透的酒液,慢慢悠悠地,在晃着。
周写蹊跟她印象里,所有的优等生都不一样。
今天早上校门口执勤的男生,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骨子里觉得成绩好就高人一等,和她这种类型的人说一句话,都仿若天大的施舍。
他们都聪明。
周写蹊却笨。
校牌落在地板,他大可以放任不管,又或者放到玉桐校区的门卫室,更甚投稿到校墙的失物招领。
很多很多条路给他选择,他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道。
语文里《孟子》的鱼与熊掌,数学里限定条件后有且只有一个的答案,英语里词意相近的完形填空。
优等生的取舍往往是最优解的标准答案。
冷雨里,回头看着穿白衬衫的少年远去的背影,江浸月缓缓眨下眼睫。
她不懂。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还有他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