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事?”
“什么?你不知道?”伍仁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自嘲道:“怪不得只有你会觉得他是好人……”
原来十几年前,北金大肆入侵边境,时任辅国柱臣的伍克勤为了积蓄力量和保卫京师,命令全军固守,无论北金军队如何挑衅都不得擅自行动。
可谁知那些北金人诱敌不成,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虐杀边境百姓,有活活烧死一家老小的,有牵着百姓如同牛羊一样四处放牧的,有奸淫良家妇女的……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大新军队就算再不济,好歹也是有男儿血性的,听说当初军中为此请战的大小将领有不下几十个,可全被伍克勤否决了,甚至还有因此而被赏了军棍的,以至于最后就算夺回了不少被侵占的土地,许多将领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
尤其是今年来朝中动荡,有不少武勋还借此事件攻讦伍克勤“尸位素餐”,平白害死了边关的百姓,更有甚者上书罗列弹劾了十几条大罪,要他为天下惨死的百姓抵命。
伍仁和讲完这些便长长叹了口气,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已经做好了被李寒酥唾弃的准备,毕竟天下人都是这样做的,没有人会关心当时的局势是否艰难、现况如何恶劣:
无论是齐末乱世割据,新朝初定军民疲弱的天时;还是边关已失,新朝无险再守的地利;亦或者军制衰败,军队战斗力极其低下的人和,这些都注定了新朝在北金面前几乎就像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毫无胜算可言,此刻只有自保才能徐徐图之!
可天下的庸人们不会这么认为的,他们才不会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他们只知道煌煌天朝上国的中原军队在伍克勤的带领下毫无建树、怯敌避战、畏敌如虎,以至于让北地边州的百姓们如同猪犬一般,任由敌人们允杀允夺地取用!
甚至当时一度掀起了一股反伍的热潮,从藩王、官员乃至仕子,无不为之齿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北金人撤兵才渐渐淡去,至此,朝廷威严也渐渐不复当年……
李寒酥听完有些发愣,“可我明明听说……听说是因为新帝刚登基,伍大人是为了安顿好京师才……”
“呵,才不主动出击是吗?不过是……骗骗百姓们的罢了……”
一想到这些,伍仁和心中便不自觉有些凄冷,兢兢业业保了皇朝半生,却落得如此下场,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李寒酥即将出口的话了:
“啧,真是好一手瞒天过海,没想到这老贼竟然是如此的鼠辈,真不如死在金人手里的好!”
果然,李寒酥戚了一声,悲伤道:“边州的惨事,伍大人确实有错。”
伍仁和随即面露苦笑,只觉得心中隐隐发痛,却听他又说道:
“可何至于此啊!难道天下人都不醒的吗?纵然伍大人让北关之民惨受荼毒,可不是更多的百姓因他而活命吗?我学问不高,从小跟师父长大,却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如果那时伍大人派兵出击,想必不只是边关十几个州的惨事了,必然是要祸国殃民的!可那位伍大人忍住了,忍住了北金的挑衅,忍住了这天下的怒骂,忍住这了一身的污名,这说明什么?”李寒酥罕见地有些愤慨,此刻的快言快语如珠坠地,“正说明,相反在那位伍大人心中,再没有比边州的惨事更让他痛心的了,再没有比看着自己的同胞、自己治下原本安居乐业生活的子民,被活生生折磨死更让他后悔的了!”
听了这一番言语,饶是坚韧如伍仁和这般,也差点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他只不过比庆欢大了个几岁而已,却比天下大多数人都要懂他、理解他,忽然他只感觉久攥的心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吾道不孤,一切果然都是值得的。
说来也不愧是朝廷重臣,伍仁和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哈哈,听了小兄弟的一番话,我这穷乡下的老酸生也能明白……明白那位伍大人的难处,想来他这些年在朝中也受了苦了啊……”
因着这话语气十分奇怪,李寒酥不由得看向伍仁和,“伍先生?”可才刚出口,就听咕~的一声,原来是某人的五脏庙发出了一阵长叹,仿佛在立誓大难不死,必要吃个爽利才行。
听闻此声,大家都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倒是怪我,只顾着说话了,也没给小兄弟准备饭食,请小兄弟稍等片刻,我这就下去安排。”
说着转身离开了房间,赵文武也随之而去,主要是不得不带走那恋恋不舍的庆欢。二人也根本没去准备什么饭食,只安排了下人去做。
把小皇帝安置好,赵峰就连忙秘密地跟上了伍仁和,悄悄道:“回大人,卑职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小子确实来历不明,仿佛突然冒出来似的,只知道他在聚福酒庄见人以多欺少出过一次手,还在庆兴赌坊周围救过一个出千的小乞丐,此前的事就都不知道了,这人……会不会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