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璐被问得一噎,心中暗想糟糕。他知道今天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再留在剧组了,所以只想着赶紧栽赃在他身上。
却没想到正因为急于求成,反而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陆朗清这才取出唐小唐的手机,摆弄了一下后,递给面前的公安,笑说:
“警察大哥,钻石呢,的确就在我的休息室里……”
话没说完,在场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
紧接着就听他说:“不但钻石在我的休息室,还有一段特别精彩的视频,给警察大哥当证据的。”
连胡导那样稳重的人都没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中的内容。
是一段视频。
内容,赫然是薛璐溜进陆朗清的休息室,将钻石放在了他转在背包中的水杯里。
看见视频的人都呆住了,通通看向薛璐。
而其他没看见视频的人,只看别人的眼神,也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薛璐。
多大仇多大怨啊?虽然他进组那天起,就表现出了对陆清朗的敌意,但没人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图什么呢?
而薛璐僵硬地站在角落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想了那么久的主意,怎么一瞬间就被破了?
哪儿来的视频啊?!
警察对八卦没兴趣,已经让人看好薛璐,又对陆朗清说:“谢谢这位同志提供线索,手机我们需要留下提取视频,还有我们现在需要去搜查你的休息室。”
热心好市民陆朗清顺手将那看似遗落在大厅的DV机收下后,引着警察往二楼去喋喋不休地说:“需要我配合作口供的话,我也随时可以配合哦。”
众人看着一群人上楼去的背影,再看看霜打的薛璐,老觉得今天的种种,和做梦似的。
“陆清朗的休息室里,怎么会有监控?”贺晟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皱着眉头问,“我们都有吗?”
那毕竟是休息、更衣的地方,一旦被拍了什么流出去,就遭了。
以屈梅为首的一众女演员,脸色更糟了,纷纷看向刘制片,想要个解释。
本就焦头烂额的刘制片,此刻更是有口难辩。
就在刘制片难以解释的时候,陆朗清再次出现在楼梯口,笑嘻嘻地说:“是我让小唐安的监控。来这儿的第一天,就有人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进过我的休息室。”
其他的演员都松了一口气,都没怀疑他的话,只认为都是薛璐引起,心中更厌恶他了。
只就在这时,中年男子再次开口找存在感了:
“钻石虽然找了回来,但是钟损坏成这样,还是要说清楚赔偿的问题。”
钻石只要没丢,钟表就有修复的可能,所以刘制片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连声说:“是是是,”她指着那位老先生说,“周老师很厉害的钟表修复师,一定能修好的。”
“是吗?”中年男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老先生,神色还是那样估价般的令人厌恶,“家里的不肖子孙随意处置东西,大人总要管的。只是有合同在,我们也不想那样小气,但现在被你们弄坏了,得修,也得追责。刚才那小子不是说,还有个经纪人小崽子吗?也应该一起追责。”
他就是要搅和地他们拍不下去才好。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光头肌肉男听见,立刻开口说:“二老爷,这个钟是……”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管不到你们少爷的钱怎么花的,但是那个房子如今还在老爷子的名下,就算是那房子里的垃圾,也是老爷子的垃圾,那个小兔崽子有什么资格处置?现在是老爷子让我来管,用你插嘴?”
光头肌肉男哑然,刘制片没想到这之间还牵扯上了豪门恩怨,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片场其他人,偷偷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还都竖着耳朵偷听。
别说,这个组来得还真值,什么古怪的事情都能遇见!
中年男子一副得胜了的样子,抬着眼睛看陆朗清,喝道:“他嘴里的那个经纪人呢?还是说你的经纪人惹的祸,你来赔?”
台阶上的陆朗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只觉得可笑。
啊,这就是有钱人吗?
他缓步往下走,边走边说:
“这个落地钟,是赫姆勒座钟的外壳,但下半部分的玻璃罩是后安装的。而钟内体就很有趣了,是个三锤布谷鸟钟嵌套进去的。而钻石则是后来镶嵌的。布谷鸟钟的整点报时器是损坏的,因为从送来的那天起我就没听它报时过。里面的机芯缺乏保养,所以时间很不准确,需要道具组的师傅每天手动调试。”
他说到这儿,换口气继续说:“如此混搭风格的钟,哪怕镶嵌钻石,也是主人家不要的吧?这位先生说是垃圾,也不算错,所以咱们剧组摆着那玩意儿,叫废物回收利用,节能环保,很绿色。但是现在让我的人赔你的垃圾钱?”
陆朗清敛住笑容,走到中年男子面前,仗着身高优势目光向下瞪他,缓缓说:
“不是看在你有年纪的份儿上,老子当敬老了,今儿就让你支付垃圾分类处理的钱,你信吗?”
和他耍无赖?
他土匪是白叫的吗?
你们家里纷争,和剧组何干?白纸黑字的合同签着呐!
耽误他演戏的,一个字:滚!
中年男子脸色更沉,一旁的肌肉男则意外地看着陆朗清。
他说的还真是……对的。
这个钟表本就是老爷夫人在世时,无聊逗小老板的东西,因此很早之前就被扔在储物仓库里了。
一切都与自己身边这个小老板的二叔没关系,结果因为些很复杂的关系,看小老板不爽的老爷子知道了事情,就撺掇这位二叔跟了来。
幸亏小老板没进来,不然叫破了身份,坏了小老板的计划,他也不用混了。
可是小老板不在,小老板可以无视自己的祖父和叔父,但他毕竟还要给这二位个薄面,所以还挺愁今天的事情如何收场的。
想着,他很感激地看了陆朗清一眼。
其他人被他镇住了,齐齐看向他,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陆清朗脾气不好人人皆知,但他懂钟?
谁不知道陆清朗的身世呢?要说他对影史、演戏侃侃而谈也就罢了,但是对古董?
这是陆清朗吗?怕不是换了芯子吧?
只有陆朗清知道,哪怕原身和自己很多地方似是而非,但知识体系却是相同的——他们小时候因为穷,很难得到玩具,而废弃的老钟表,就是他们的玩具之一,而且他们在跑龙套没出名的时候,为了赚钱,都做过钟表修理工。
所以哪怕真有人问,陆朗清也不怕人查出不妥。
现实世界,人人都知道陆朗清虽然没文凭,但杂学旁收文化也不低,所以偶尔还能成为劝学案例;但陆清朗恋爱脑过于严重,一切都围着沈温阳转,所以反而世人都不知道,陆清朗虽然偏执、阴郁,但也挺用心的。
中年男子没想到陆朗清竟然真敢叫嚣,后退两步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气得说 :“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的片酬都是我家的钱!”
“屁!”陆朗清嗤笑一声,继而转过头看向光头肌肉男,而后……笑了。
特社交,特职业,特懂事的那种笑容,也不算谄媚,就是瞧见个人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秒就这样笑,挺瘆人的。
“这位大哥头顶的纹身很个性嘛,”他嘻嘻哈哈地凑过去,套着近乎说,“我身上也有个纹身,在哪儿就不说了。”
光头男差点儿闪了腰……谁管你啊?!
但陆朗清依旧自说自话:“这片场闹贼,是要好好查的,但是既然真相大白了,何必节外生枝?停工一天浪费的是您老板的钱不是?这有专家嘛,一定能把表说好的。”
说完,他还偷偷对刘制片使了个眼色。
你都把话当众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刘制片心中虽然吐槽,但也松了一口气,忙也说:“是啊,施先生,贵老板家的私事自然不该我们管,但毕竟合同……”
光头肌肉男刚才被陆朗清奉承得浑身发麻,但却又意外的舒服。
他打量了陆朗清一番,不再理会中年男子,而是对刘制片说:“刘姐放心吧,这个钟本就是我们小老板赠予剧组的,之后怎么处理,也按照合同来。我们也不会要求赔偿。”
“施平!你怎么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中年男子很不满地低吼。
施平缓了一口气:“二老爷,我是小老板雇的人,不是老太爷。自然要按照小老板叮嘱的行事,至于其他的,让老太爷去问小老板吧。”
说完,他对着刘制片和陆朗清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还有人想要胡搅蛮缠,刘姐只管报警就好。”
说完,还真个抬脚就走。
再不快走,给小老板通报消息,只怕自己真就要失业了。
那中年男子见状没办法,又因为他最后那句话,心里还是有了点儿害怕,便打量了陆朗清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他,记住这人了。
陆朗清根本不管他。
这世上恨他的人多,不差这一个。
刘制片见麻烦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小陆,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啊。”
陆朗清很豪气地摆手:“没事儿,只要今天之后能好好拍戏就行。不过刘姐,记得把安监控的钱报给我们小唐,我们小唐第一功臣呢。”
“……”刚还很感动的刘制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腔感动化成了胆固醇,扭头去和那修表的周老先生说话去了。
连屈梅、贺晟等一众看戏的演员,都嫌弃地统统走开了。
行吧,起码这人不但能好好拍戏,还解决了今天的大麻烦不是?
周老先生看了陆朗清一眼,脸上带着笑容,目光中都是欣赏。
不过陆朗清疲劳地打了呵欠,没注意到周老先生的目光,更是连眼神都不愿意再给薛璐一个。
他需要的不是自己的眼神,而是去派出去反省自己的错误。
累了,不斗了。
至少从今天开始,这个剧组,可以平平安安拍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