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倒确实是大恩,从陈伯和云峤搬来这边开始,自己家欠他们的便数不清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报答。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半天,她还是诚实地张开了眸。
“阿峤哥哥,我睡不着。”
“为何?”
“因为你一直坐在这里……”满月脸蛋微红:“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睡觉。”
“这样啊,”云峤侧了侧头:“不睡觉,那咱们聊聊天?”
满月一懵,她是这个意思吗?
罢了,聊天就聊天,反正她也有好多事情想问云峤。
“阿峤哥哥,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欺负你那贼人被陈伯打断了全身骨头,院子里血糊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收拾,”云峤轻飘飘解释:“当时你跟初七晕倒,那叫宋函的书生非要将你带走,说他跟你是青梅竹马,他娘也将你当亲女儿看待,由他照顾理所当然。”
“那怎么行!”满月一急,声音不由便放开了,却忘了喉咙的伤,顿时疼得一窒,捂着嘴半天才小小咳了一声。
“我知道你若清醒,必定不愿,”云峤看了她一眼:“所以便将你接过来了。”
他说得轻松,但怎么可能!
宋函好歹跟自己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家里还有个宋大娘方便照顾,可他跟陈伯不过是隔壁邻居,何况又都是男子,他是用什么理由将自己带走的?
“我让陈伯告诉他们,你爹临走前,其实已跟我家已定下婚约,将你许配给我,原打算过两日便去下定,谁知他老人家走得突然,才耽搁下来,你现在热孝中,也不好谈及婚嫁,本想着待你孝满再上门提亲,谁知遇到这样的祸事,那当然得将人接过来好好照顾,才是身为未婚夫的责任。”
其实这样的说法也不是人人都信,但在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他将满月搂在怀中,就算贼人伏法,女孩儿名声也没了,除了嫁他便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稍微有些担当的男人,此刻都得负起责来,这样的情况下,他说两人早有婚约,也不过说起来好听罢了。
至少街坊们都是这么想的。
满月仿佛被雷劈中,半天回不过神。
云峤叹了口气:“不愿意?”
他并不觉得满月会不愿意,但面前的小姑娘左右为难半天,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云峤只静静看着她。
他眉眼生得极美,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上翘,自有一种温柔风流的情态,只是唇角似笑非笑,又多了几丝让人羞恼的痞气邪气。
满月耳尖都红了,又不敢继续跟他对视,只好低头去剥手上的指甲。
“不喜欢我?”
她听到对面的男子在问。
这让人怎么回答?
“我……我只想招婿,不想嫁人。”她拿别的话搪塞。
云峤低低笑了一声。
“也可以。”
满月冷不防听到这个回答,忍不住惊诧抬头,就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促狭的笑:“我的聘礼很贵,你银子可够?”
满月无措地咬着唇:“我,我没有……”
“那就不好办了,”云峤叹气:“等你攒够聘礼,我要猴年马月才能嫁给你?”
这话题走向就更偏了,满月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一大堆话想要解释,嗓子却偏偏出不了声,只急得眼泪汪汪地要哭。
云峤垂下眸,长睫密密地覆下来,一脸受伤的表情:“是因为……我的脸?”
满月慌乱地摇头,欲言又止,却还是挫败地移开了视线。
云峤却不允许她退缩,一伸手握住了她细弱的手腕,轻轻地,慢慢地覆在自己脸上。
“你看,”他声音暗哑:“不可怕的,是不是?”
满月茫然无措,指尖在他的引领下从额头一直滑到下巴——那块红色的疤颜色淡了些,看的时候不显眼,摸的时候却仍然有些凹凸不平,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不可怕。
“我不怕的……”她努力张嘴,细细碎碎的声音像只刚出生的奶猫。
“阿峤哥哥……好看。”满月指尖在他的伤疤上摩挲半晌,突然鼓起勇气滑过去,抚上他精致淡漠的眉眼。
接着是高挺的鼻梁,和清艳惑人的红唇。
“有没有疤……都好看。”
她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何有的人便能生得这样好看?
云峤唇角一翘,突然一张嘴,在她指尖重重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