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年轻时在外谋生,什么活儿没干过?”陈伯用力砸下一根木架,直起腰来歇了歇:“五湖四海也都闯过了,后来在公子母家做了护院,才算安定下来,到底是老了干不动了,若不然,小小一堵土墙哪花得了这几天功夫。”
“可不是,这次真是辛苦陈伯了。”
满月恭维了几句,将自己做好的书架竖起来,四处摇了摇,见还算牢固,便拖到干净处,打了盆水,叫初七去家里拿了干净抹布来,上上下下清理干净了,才转身问廊下坐着的云峤:“云公子,书架做好啦,要放哪里?”
云峤眯着眼看她,只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满月瞬间明白过来,忸怩半晌,只好改了称呼:“阿峤哥哥,这个书架要放哪里?”
云峤这才站起来:“进来吧。”
他推开书房门,帮着将书架挪了进去,在满地书籍中清理出一块干净地,将这个简单的竹书架放在了墙角。
霍满月一看这满屋的杂乱便有些手痒,犹豫半晌,才道:“要我帮着收拾一下吗?”
云峤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心虚的样子,便知道当初自己那“没读过书”的玩笑到底是伤着了她。
“满月妹妹若想帮忙,我自然求之不得。”他叹了口气:“当初是我错了,那句话,你可千万别再放在心上。”
满月一听“妹妹”两个字,顿时想起了宋函,只觉得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连忙摇手:“别,叫我满月就好,我不介意的。”
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脸红的话,她赶紧四处收拾,将满地满桌的书籍卷轴通通放到书架上,整个屋子顿时清爽许多,到底有个书房的样儿了。
一转身,便看见云峤正放下手中毛笔,将一张写了字的纸举起来。
“这是什么?”她好奇。
“满月,”云峤笑:“‘思君如满月’的满月。”
满月望着那张纸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阿峤哥哥……”
“读书识字也没什么难的,想学么?”
满月咬了咬唇,走过去将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接过来,出神地看了半晌,又忍不住去摸那墨痕。
“我……我一个穷人家的,又是女孩儿,哪里配学读书写字?”她声音有些干涩:“还是罢了。”
云峤笑了笑,拉着她坐到书桌前,又铺好一张白纸,将毛笔递到她手中。
“很简单的,”他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握好了笔,又一笔一划再次将“满月”二字描了一遍:“你看,这便是你的名字。”
满月呼吸有些急促,只定定看着自己亲手写好的名字,甚至没发觉自己此刻跟云峤距离实在不妥,到底没忍住,自己又亲自照着将“满月”二字写了一遍,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看着也差不离了。
“‘初七’二字又该怎么写?”头次提笔写字,她声音有些掩不住的兴奋:“还有‘霍’字,我姓霍呢!”
云峤耐心将她说的字一一教了,见她像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具般雀跃,反反复复写那几个字,正觉得有趣,突然听少女轻声道:“‘云峤’该怎么写?”
云峤微微一怔,低头看去,恰巧满月也抬头看过来,幼鹿般的圆眼清澈动人,让他心头不由得轻轻一跳。
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只突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满月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依言张开手掌,举到云峤面前,像要糖吃的小孩子,乖巧又懵懂。
“阿峤哥哥,”叫的次数多了,也便越来越顺口:“我的手怎么了?”
她自小干活长大的,不是闺阁里养大的娇小姐,一双小手满是薄茧和伤疤,因着每日整理花材,指缝中还有些洗不去的青绿痕迹。
满月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将手藏到背后,期期艾艾解释:“我,我的手不脏,这些颜色是草木汁液,轻易洗不掉的……”
云峤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拉过来:“在哪里弄伤的?”
纤细指头上,有好几道裂开的新鲜口子,虽然不深,但血红血红的,看着也挺渗人。
“这个呀,”满月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被竹条子拉伤的,这也没什么,做活的人哪天不受点小伤,也没多疼的。”
原来罪魁祸首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