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高悬,天边落日余辉中晕染的最后一抹酡红被黑云翻涌着吞噬干净。
夜深露重,小贩挑着扁担心惊肉跳地收摊,父亲抱着孩子仓促归家,老人将大门紧闭,噤若寒蝉,偶尔有窗映出点点灯光,也在一阵阴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后,仓促地吹熄。
沈家大宅大门高敞,门外屋檐下俩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曳,烛火将息未息,苍白月色下,衬得朱红色的府门与红绸越发阴森。
一阵瘆人的阴风刮过门口的红绸,吹熄灯笼里的烛火,涌进沈家内院。
沈之鸿大人与一干侍卫提刀,战战兢兢守在大堂前院,死死盯着大门方向。
一侧小门倏然有下人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神情惊悚,仿佛见了鬼。
“大……大人!”
沈之鸿虽是文官,但却是武将出身,上过战场杀过敌,十来年不碰刀,可宝刀未老,妖物想害他女儿,还得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慌什么!”
下人吓得腿软话都说不清楚,指着大门外,“大……大人,来了!”
“来了?”在场侍卫具是一震,手中的刀剑握得越发紧了。
蒹葭与陆仙君走后,谢家派人来询问沈之鸿的病情,说少爷也想上门探望,又唯恐叨扰,不知是否方便。
虽然沈府管家表示大人病情不严重,只需静养,但几位仙君都不在府上的情况下,沈之鸿怎么能掉以轻心?
“谁来了?”
“姑……姑爷!”
沈之鸿一脚将那下人踹到在地,“什么姑爷?你家的姑爷是个魔物?”
下人不敢再言,颤颤巍巍走到一侧,不敢再说一句。
“他带了几个人来的?”
“就姑爷……就他一个人。”
沈之鸿手中的剑紧了又紧。
仙君前脚刚走,后脚“谢予迟”就来登门造访,只怕没那么简单,可他们这群人不过是一群会拳脚功夫的凡人,面对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物,哪有命抵抗。
思来想去,他招来一侧的管家,“你亲自去后院盯着小姐,绝不能让她到前院来,听明白了吗?”
管家连连点头,“是。”
见管家去了,沈之鸿这才道:“开门。”
既然躲不过去,不如开门见山,他倒要看看“谢予迟”这么晚上门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大门敞开,“谢予迟”孤身站在台阶下,阴风自他身后吹进院内,清凉的月色笼罩在他身上,灯笼的烛光倾斜而下,在他身上投下一道诡谲的阴影。
“谢予迟”一步步走进,对院中剑拔弩张的一干侍卫视而不见,对沈之鸿拱手:“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到底是经历过一次与魔物大战的沈之鸿,手握剑柄强忍住内心的惧意,中气十足道:“这么晚了,贤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听闻岳父大人突然恶疾,夫人白日回家探望至今未归,小婿不安,所以前来探望岳父,岳父身体可好?”
“不需贤婿担忧,老夫病情已好,若无大事请回吧。”
“既如此,那我便携夫人一同回府,待回门之日再携夫人一同回来看望岳父大人。”
握着剑柄的手徒然收紧,“太晚了,月儿已经睡下了,明日我亲自送她回谢府,今日你且回吧。”
“现在不过戌时,夫人一向亥时入睡,这个时候应该还未洗漱,岳父就让小婿见她一面……”
沈之鸿神色冷冽,并不退让,“我说了,明日亲自送她回谢府,我知你们夫妻新婚燕尔伉俪情深,但也不差这一晚。”
“谢予迟”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反问道:“舒月是我三媒六聘,成亲拜堂的夫人,岳父在担心什么?”
“你我心知肚明。”
虽未挑明,但这架势也将那层窗户纸捅得差不多了。
但若是“谢予迟”不肯退,势必是一场必败的恶战。
一阵阴风从堂外旋风般刮来。
所有人心神一震,头皮发麻。
“谢予迟”悠然一笑,“既如此,那我明日静候岳父大人。”
所有人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可就在此时——
“爹爹。”温婉的声音从侧厅传来。
沈之鸿朝侧厅方向望去,只见沈舒月从侧厅走来,身侧跟着一名不知情的丫头,身后管家额上全是汗,惶恐不安。
“你怎么来了,进去!”
沈舒月见着满室的侍卫,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走向沈之鸿,不动神色挡在沈之鸿与“谢予迟”中间,“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您和予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之鸿不想女儿知晓真相,唯恐惊吓着她,连声催促她回房,“没事,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先回房,待会爹爹向你解释清楚。”
沈舒月微微一笑,“既已解释清楚那便不必说了,都是一家人,犯不着这么剑拔弩张的,都把剑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