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子将要触到张小楼的衣服时,申甲的意识已经预先判断了刀子进入他身体的阻力。
所以他的牙齿咬得更紧了些,肌肉也绷的更硬,他已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这刀尖上。
他已完全做好准备,准备在这里结束这条鲜活的生命。
刀却刺空了。
张小楼已经站进窝棚内,在申甲手臂完全伸展后刚刚刺不到他的地方。
刀尖似乎还是贴着他的衣服,可却永远碰不到他的身体。
他正微笑着。
申甲眼神里似乎吃了一惊,冷笑道:“好快的身法!”
手里却紧紧按着刀柄,“嘶”的一声,那刀尖中竟蛇吐信般飞出一根翠绿的毒针来!
他已决定要杀掉眼前的年轻人,对这来路不明的小子,他已忍耐一路。
现在他出手了,必然是毫无保留的。
他对自己的毒针有绝对的信心,刚刚的一刀扎空,对方想必已经放松了警惕,若要再躲过这飞速的一针,除非他是“二念”之上的高手。
申甲赌他不是。
二念的高手,即使无法坐拥铁城内的铁房,也不会沦到在流民区还没住处的境地。
张小楼确实没预料到,他是个极懒的人,恰巧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完全相反。
他已经准备躺下睡觉了,他需要时间恢复体力和接受新的世界和记忆。
细微的针穿透衣服刺进他的身体只发出轻轻的如蚊蝇振翅的声响,他只觉得下腹一凉,抬头就看到申甲狰狞又略带猥琐的笑。
他的脑袋是空白的,有种刺耳的声响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进入短暂的失聪,他的表情也一瞬间的痛苦到扭曲。
然后他的胸前皮肤出现了淡淡的两个数字:97。
他轻吐了一口气。
就抬手,撩衣,缓缓的从身体里拔出那根细长的毒针,然后丢在申甲的面前。
微笑道:“一把年纪了,搞偷袭,羞不羞?”
他的笑容如春日的阳光照在绿波湖面上,温暖舒适。
那根细长的针此刻就躺在申甲面前。
他的表情没有羞愧,他早免疫受了无耻、卑鄙这类词刺激。
他认为,与活着相比,尊严就是一坨大便。
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拼命的,他就像一只鬣狗,无视所有的人类规则。
可现在他的眼角凝聚了一滴冷汗,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他握刀的手已经不自主的颤抖。
他面前的那根长约10厘米的针,身子只剩下一半,断口很诡异。
就像是被魔鬼咬了一口,还沾着几滴黑色口水,又像是被什么高腐蚀性的液体给吞噬一般。
而这青年的笑,在他眼里又显得那么神秘、可怖。
......
恐怖的不只是黑夜里的鬼,还有白日里寂静的太阳。
张小楼此刻就趴在窝棚里瞧着外面焦灼炙热的太阳,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世界竟然有这么大的太阳。
夜间的星辰似乎触手可得,白日的太阳竟然更甚。
此时应该是正午,窝棚外静谧的比夜里更诡异,巨日之下,万物蛰伏。
他新奇的打量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他需要时间,接受这一切。
与他同样姿势同样表情的还有身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叫张小器,身穿破裤、破鞋,扎满一头脏辫。
他的脸也是脏的,鼻子不挺也不塌,像个豆虫儿趴在面上,倒也显得可爱。
张小楼,张小器,倒真像一家人。
女孩叫张月鹿,扎一根笔直及腰的长辫儿,穿着虽然破但是干净。
小姑娘人长得也白,两只眼睛又大又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极有灵性,一笑起来便又弯成一湖新月,两个酒窝如桃花般绽放在雪白的脸蛋儿上,比门外的阳光更温暖。
两个人都是申甲从森林狼口下救出的。
面对张小楼,张小器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狼崽,畏惧中又充满敌意。
他是这破旧窝棚的男主人,他要保护好妹妹,他自认为是一个成熟而顶天立地发男性,就像森林里勇猛的虎豹一般。
为了证明这点,他甚至杀过人,杀过来打妹妹主意的敌人。
他今年十二岁。
相对而言,张月鹿却是个阳光快乐的姑娘,她对世界有强烈的热爱,正如她热爱所有的生命。
黄昏时,她总是在冰冷的夕阳下,轻抚着自己乌云般的秀发,捏弄纤指,拨弄光影。
有时候她也调皮蛮横。
这种时候总没有外人看见。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铺在冰冷的大地上成暗金色,宁静了一天的天地开始有了动静。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天空如同被铁鼓震碎。
张小楼看着表情自然的张月鹿问道:“这是,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