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漾等了几分钟,厉宁策再没有发其他内容过来。
可能是发错人了才撤回的吧?
她兀自摇头,总觉得这种失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久等了吧?”女生清亮的声音传来。
柴漾收起手机,没再去管被撤回的消息。只见她推开门探出头,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柴漾面前,盈盈一笑。
柴漾顿时眉开眼笑:“这套我穿起来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穿就穿出了仙气。”
小仙女侧身看向半身镜:“应该它版型的问题,这个牌子最近捧的设计师就喜欢这种奇怪的类型,不在咱们的审美上。我用我的发卡调整了一下腰,下回你也可以试试。”
她笑道:“那我更得好好对待你的衣服了。”
小仙女见她心意坚定,便没有推脱,将衣裙递给她,交换后联系方式,没过多久,就各自登机了。
飞机冲上云层,柴漾一脸木然。
眼下这片生活了十二年的土地渐渐消失,除了袁青的吊儿郎当,似乎也没有什么留在心里。
她像浮萍,漂泊无依。
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处,也就哪里都可以是归处。
跨洋的长途航班除了用餐时间外,她一路补觉,昏昏沉沉睡到飞机落地。过了海关,坐进出租车后才觉得清醒过来。
“姑娘上哪儿去啊?”司机字正腔圆,热情招呼道。
她按了按太阳穴,想起自己对凛北的印象还停留在十来年前,打开地图:“凛北第三体校还在主城区吗?您带我去体校附近找个酒店吧?”
搜索框和司机一同给了她回答。
“搬去外环啦,您要去吗?”
“嗯要去。”
“好嘞,我从前面上高速了哈。那儿有个安盛酒店您看可以吗?”
柴漾目光一凛:“不要。”
安盛是沈氏集团旗下的,现在是沈家那位二叔在打理,一想到沈长鹤的控制欲,柴漾连忙拒绝。
她放大地图找着附近酒店:“去禾沁国际,就在下外环那条路上。”
“行!您系好安全带!”
话音刚落,出租车飞驰上高架,柴漾在司机叭叭的声音里戴上了耳机。
*
励云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徐敬敲敲门,听见一声淡淡的“进”,抱着大包小袋走了进来,蹲在茶几前挨个往上放。
厉宁策抬头:“这个办公室从不收贿你没忘吧?那是什么?”
徐敬抱着一个小箱子,指着上面的快递标签,转头道:“小厉总寄到公司来的,桌上这些是要我分给高层的,沙发上是给秘书组的,给各部门的小礼物还在地库,我准备加到元旦福利里一并让主管带回各部门。”
厉宁策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走到徐敬旁边。“宁筝也是今天回国?”
他挽起袖子,帮徐敬分礼物。
徐敬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也?还有谁今天回国吗?
他压下疑问,回答道:“听隋助理说是今天早晨落地凛北,然后她直接转机去南城。这些礼物是她时装周结束前就寄出来的。”
“我的呢?”
“寄到您家里了,估计董事长已经在家开始拆了。”
厉宁策轻哂。
家里的老父亲最喜欢收小女儿的礼物,他的肯定也顺便被拆了。
两人分别整理好礼物,徐敬给秘书组发完消息,忽然想到厉宁策之后的日程,说:“今晚陶先生约了您去程总的俱乐部,那边靠山,更冷些,您也多注意。”
“南城也要降温吧?”
厉宁策低头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你让隋岚接机的时候给宁筝带件厚羽绒服,”
说完,他脑海里浮现出袁青的那张送机朋友圈,她身上的裙子看上去材质轻薄,不像是能熬得过冬至后气温骤降的凛北。
厉宁策拿出手机,指尖从柴漾的头像上划过,又停下。
应当有人为她保驾护航,披上外套的。
不是吗?
*
“阿——阿嚏!”
柴漾刚打开车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裹紧外套,拎着行李箱小碎步跑进禾沁国际酒店。
这个时间点入住的客人不算多,前台递给她房卡后,还吩咐了楼层服务员端了杯热水给她。
她倒时差一向困难,凛北现在还是白天,如果不撑到晚上再睡,估计她接连几天都要成为昼夜颠倒的夜猫子。
她先把小仙女留下的裙子交给袁青联系到的人,对方很上心,说傍晚就能帮她打理好。
而后柴漾换了身睡衣,钻进被窝,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处理完公司的事,才刚刚早晨九点多。
她又开始给国内认识的合作方打电话邀约见面。
大学教授最近在外参加会议,要之后才有时间。之前联系过的省队教练正带队出省打比赛,同样没有空。
柴漾思来想去,打开了各个电竞俱乐部新人队员的直播间,一个接一个看着。
暖风又烘得人睡意朦胧。
她看了没一会儿,便没有知觉地抱着被子幽幽倒下,沉沉昏睡。
柴漾梦里回到了她上一次来凛北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尚有母亲,还有一个租在老主城区、尚未被拆迁的家。
狭窄破败却很温馨。
日子是得过且过的,母亲的积蓄都用在治病上,少不了要委屈她。
她也混不在意。
整日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蹦蹦跳跳。
她的和普通学渣一样会上课睡觉,但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她会在母亲病床前看书,考前几个通宵突击一下,便能把重要的知识点都记在脑子里。
别人拼死拼活学习的时间,她分出了大部分时间精力给了母亲和游戏。
她通常赶着放学前把作业做完,去医院照顾母亲。
等她用完药入睡后,溜达到家附近的小商店,和辍学开店的老板借电脑,牺牲年轻人宝贵的睡眠时间玩会儿游戏。
后来老板给她弄了套台式机回家。
只要柴漾周末帮她算账,连游戏的钱都帮她充。
老板说,她不像那种整日混迹网吧游手好闲的小流氓,她只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谁的地方,需要一个宣泄生活压力的出口。
母亲出院后也没说什么。
她总是安静地托着下巴,看她嚷嚷着要当世界第一女电竞选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为她和母亲编织着一场梦。
她不断精进自己,连课间都在算着技能克制和攻击效率。她梦想自己能一战成名,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和队友们所向披靡,身披旗帜,手捧奖杯,用高额的工资和电竞赛事不菲的奖金为母亲继续治病。
这场梦是在某一天被生生揉碎的。
那天的支离破碎中,有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母亲,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歇斯底里,还有她被人踩住碾压的右手。
破败的小出租屋,终究衬极了血与泪。
“叮——”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