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浓稠,那些吵闹的游客终于离开了,奇怪的丸子头和尚走前在庙里点了盏青灯,幽幽地散落在漆黑的海面,被浪花击碎成粼粼波光。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之后,无论是灯还是神庙,又或者是昼他自己通通会被海水淹没,直到落日的余晖掺进潮汐,他们又被海浪吐出来。
昼坐在廊下,线条流畅的小腿浸在水中,偶尔会有迷糊的螃蟹夹住他的脚趾,他会把那种营养丰富的小家伙捞起来,洗干净后连肉带壳咯吱咯吱地吃下肚。
但是今天他显然没有这个胃口,看了一眼小小的青蟹,将它扔回了海中。
都是那个奇怪和尚的错——
昼还没把之前吞噬的三百只咒灵的咒力消化干净,又被塞了一嘴。
那家伙似乎对自己非常感兴趣,在昼明确拒绝了他的同伴邀请后,丸子头和尚靠一手「咒灵操术」大剂量输出,逼得昼不得不一边释放咒力压制,一边将对方放出来的咒灵吃得一干二净。
三只一级,五只准一级,十三只二级,还有二十来只三级。
寒气森森的咒力顺着昼的胃部蔓延到身体各筋脉,骨头缝里都凉飕飕的,让他难受地蜷缩了起来。
记忆中仿佛也有一段类似的经历,但他被海水泡了好多年,已经忘了许多事情。
在海底,他沉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多,因此三个月前苏醒后,饥肠辘辘的他差点忘记了自己地缚灵的身份,迷迷糊糊地被咒力的味道吸引去了海湾那头,将老工业区里的咒灵全部吞下肚里。
等他回过神来,那片废弃大楼已经被强盛的咒力压塌,似乎还引发了不小的地震,将自己睡觉的庙都给撬出了海面,带来了不少麻烦。
可惜他只是一只地缚灵,不然会考虑搬去更加温暖安静的南边。
南边的青蟹可能会更大只吧,说不定还有肥美的海胆和牡蛎……
咔哒。
昼遽然抬眸,比深海还要暗沉的双眸警惕地望着头顶,野生动物独有的报警系统让他屏住呼吸,瞬间藏匿进神像死青色的阴影里。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咒力,在庙宇顶部缓慢地踩过,碾碎积年不化的陈旧木屑,纷纷扬扬从梁上落下。
青苔和水草的腥味钻进昼的鼻尖,海水躁动起来,仿若无边的巨口,带着深不见底的漩涡游移在东京湾四处。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一种比夜色更黑的咒力笼罩了整片海滩,青灯在供桌前静静燃烧,炉中的香最后一点红光将尽,散开一团裹挟着香灰的白雾,在火光下飞舞。
“小鬼。”
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边,昼瞳孔紧缩,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弹射出去,落到了神像头顶。
一个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悠闲地从昼方才藏匿的阴影处走出来,偏了偏头,好奇地望向少年的方向——
“咦,是人类?”那人惊奇地感叹了一声,摘下墨镜,一双苍蓝色的眼眸深深地望了过来。
昼在一刹那心脏停跳一拍,苍蓝的光晕将他埋没,这个颜色比大海还要明丽,仿佛看见了一扇辽无边际的冰裂苍穹。
……好漂亮。
……好想要。
……好想带着这个人的身体全部裹进淤泥里,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睡在海沟的最深处,在鲸骨和海草编织的软床上,做一个又香又甜的梦。
少年一想到那种场景,喉结就情不自禁地滑动。
男人并没有在意昼陡然贪婪的目光,他嘟囔着:“不对,是受肉.体吗?这么说归根结底就是个咒灵嘛……”
让·他·成·为·我·的——
强烈的欲念使昼的长发像海蛇般飘散在空中,浓稠的咒力从皮肤里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