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事,长公主和淮南侯需得做做样子,来堵悠悠众口。裴淮拒了封赏,怎么着也得受顿皮肉之苦。
裴淮身份金贵,刑具自然也别具一格。
淮南侯抽出长颈瓶里竖着的鸡毛掸子,在手里颠了颠。
长公主皱眉:“做做表面样子便可,别打着打着动了真格。”
淮南侯宠妻,闻言先把掸子往自己身上一抽:“永安,这个力度可好?”
长公主笑,上前给他理好领口:“左右也是你儿子,你不心疼就行。”
裴淮没穿氅衣,进门时手脚冰凉,原先白皙的脸仿佛溢出一层冷光。
“父亲,母亲!”
侯爷板起脸来:“陛下御赐的世子之位,你也敢拒。”
裴淮撩起袍子,扫了眼四下,“我趴哪您打着方便?”
“孽障。”
淮南侯横起掸子抽到他后脊,裴淮面不改色,面朝下趴在榻上,回头冲长公主道:“打完您再进来。”
噼里啪啦一通打,裴淮一声不吭,倒把掸子打断了。
长公主沉着脸,瞪了眼侯爷。
“可惜了贡掸。”裴淮起身的动作稍稍缓慢,放下袍子,就站在两人跟前,不敢坐下。
小叶紫檀的掸子杆儿,上头雕着如意纹路,掸毛根根粗壮油润,长安城一年只出十把贡掸,陛下特意赏给侯府一把,明日也好拿去交差了。
淮南侯命人收好掸子,小心翼翼觑了眼长公主,见她不大高兴,便咳了声,语重心长道。
“你大哥的身子你也清楚,不是不想让他袭爵,而是相比之下,你来承袭世子位,之于淮南侯府,之于整个裴家来说,都是最为合适的。
眼下可好,如了你的愿,你以为你大哥会感激你?”
他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长公主在对面哼了声,淮南侯这才收敛动作。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往后裴景便是世子,你需得倾尽全力与他相互扶持,保全咱们侯府。”
“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
月宁听说裴淮被打,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又听红樱和绿桃说,打的不轻,贡掸都被打断了。
月宁吓得不轻,去收拾房间,正好看见篓里没来得及洗的衣裳,沾着血,一缕缕的看着触目惊心。
她一下就想起前世裴淮死的样子,登时小脸煞白,浑身不住的往外冒虚汗。
走路时根本看不见人,眼前白茫茫。
绿桃迎面走来,喊她半晌没见回应,眼看她跟掉了魂一样,前头一脚就能迈进水池子,绿桃连忙一把就住他衣裳,把人拉了回来。
“不要命了!”
月宁脑中一空,顾不得什么,抓住绿桃的手就问:“二公子呢,是不是送医馆了?”
她神色惶惶,弄得绿桃很是纳闷。
“侯爷哪会发了狠打他,放心好了,二公子没事。”
“你别诓我。”月宁攥得紧,捏的绿桃哎吆一声。
“我瞧着你是中了邪,原先侯爷就经常鞭打二公子,他身骨强健,没两日就能大好,哪里用的着看大夫。
倒是你,我看才得请个大夫瞧瞧,奇怪的厉害。”
绿桃嘟囔着掰开她的手指,兀自往前院去忙。
凉风卷着寒意袭进月宁的衣裳,她慢慢静下心来。
从前没在青松堂侍奉过,自然不知道裴淮挨打,只听到下人议论,长公主和侯爷对裴淮是很偏爱的,如今看来,这偏爱不是溺爱,犯了错,也是要受罚的。
这么想着,也就没有方才那般紧张。
她总觉得重来一世是为了赎罪,现下看来是一点都不假。
裴淮那般待她,偏他出了事,月宁还担惊受怕,见不得他一点难受。
活该自己欠他。
月宁去小厨房炖了补气血的药膳,温了好几回,不见裴淮影子。
这一等,就是整宿。
起身时候,胳膊和半边身子都麻了,她去卧房转了圈,床褥没有躺过的痕迹,去书房,案上的书本原封不动,还是她收拾的模样。
裴淮根本没回侯府。
月宁去院里洗了脸,红樱正巧提着东西过来,喊她。
“姑娘,有个事麻烦你去一趟。”
她手里提着雕牡丹纹路的木匣,稍微掀开条缝,里头装着衣裳,看面料和做工应是裴淮的衣物,边缘都绣着金线,一旁是合宜的配饰。
“二公子穿不惯外头的衣裳,我备了两件,殿下说,让你去送。”
月宁接过木匣,问:“去哪?”
“教坊司。”
月宁知道,那是平康坊有名的销金窟。
雕梁画栋,纱幔轻垂,浓妆淡抹的姑娘穿梭其中,香风扑鼻。
此起彼伏的吟/哦声钻进耳朵,像磨人的针,扎的月宁心惊肉跳。
她抱着匣子,低头跟在小厮身后步履匆匆。
三楼厢房内,裴淮支着身子,好看的眉眼因为醉酒染上酡红,将那生来就有的矜贵气添了些许禁/欲的味道。
伺候酒水的姑娘别有用心的扯落左肩薄纱,襦裙紧紧勒着胸口,把那浑圆烘托的更为饱满。她斟酒后,便在裴淮周遭晃来晃去,肥圆的臀掩映在单薄的裙衫中,随着行走发出沙沙的响动。
“公子,你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