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初次接吻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那天是潜店的休息日,温思伶没出去潜水。
连续数日出海,加上好几天睡眠不足,温思伶尝到体力耗尽的苦头,白天在酒店瘫了一天,昏睡到傍晚。
醒来时她收到潜店老板娘的信息,她约几个潜店客人一起吃海鲜大餐。
温思伶洗了个头就匆匆赴约。
来自五湖四海的男男女女坐在一张露天塑料桌上,操着不同口音的普通话,从潜水聊到娱乐圈八卦,又聊到事业与人生观。
从傍晚直至夜幕降临,他们一群人喝光了好几打啤酒。
散场时,温思伶意犹未尽,拉着江璟元去续杯。
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她与江璟元渐渐熟悉,两人爱好相同,聊得十分投机。
她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那时候他们就关系暧昧吗?她记不清了。
年轻人,尤其是兴趣相投的单身男女,在风景如画的异国他乡长时间单独相处,渐生暧昧情愫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极有魅力的单身男性。
江璟元是骄矜贵公子,平日闲适懒散,但待人接物都真诚。
最要命的是在某些时分,他身上会散发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少年轻狂。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她喜欢的特质。
张扬又迷人。
至于他们最后为何变成那种关系——
只能说酒精是罪魁祸首。
续杯地点选在当地很知名的一个酒吧,那里有驻场乐队,也有来自世界各地放肆纵情的青年男女,气氛很好。
那段时间,温思伶在饮酒方面,比现在更放纵。
反正没人管着,想喝就喝,只要不喝断片。
喝高了就回到水屋呼呼大睡,完全不用思虑第二天自己会身处何处。
可以算是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江璟元见她迅速喝解决手里的鸡尾酒,又和服务生点了一杯,而眼前的乐队还没唱完几首歌。
他指腹蹭了蹭手里握着的杯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这么能喝酒。”
况且她还是个南方姑娘。
听到这句话,温思伶反而很受用,笑嘻嘻地答:“我就当你在夸我。”
她从服务生手里端起酒杯,碰了碰他杯子的杯沿。
杯中液体晃了晃,随着桌面上晃动的烛火,一起一伏。
像躁动的心。
温思伶偏着头,毫不怯懦地直视江璟元,她的眼里是闪烁的微光。
她举着杯子:“Cheers。”
他眼睁睁看着她又咽下一口酒,杯中液体倏地少了一截。
江璟元:“……”
他鼻腔轻轻漾出一丝笑。
温思伶表面上阳光明媚。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偶然的时分,她的神情也会透出一丝厌倦。
而恰恰是一丝厌世感,反而勾起江璟元的好奇心。
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他从未否认过这个事实。
江璟元还是好意提醒她:“喝这么多,晚上睡得着吗?”
温思伶听见他的话,只是翘了翘唇角。
她没说话。
江璟元刚想劝她喝完这杯酒就结束,只听见温思伶开口。
她迅速收起刚刚脸上还带着的笑,语气沉下去,很缓慢,也很认真地说:“喝酒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鸦片,它可以让我不去想起很多事。”
“很多,我很讨厌的要命,也不想记起的事情。”
语毕,温思伶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她的侧脸在酒吧昏暗的光影下变得沉寂。
江璟元知道她陷入了某些回忆。
那些回忆一定不太愉快,以至于她低着睫,眉心拧着,紧咬嘴唇,目光虚虚落在地上。
江璟元只是安静地站在她右侧。
每个人都有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当有人无意间触及到那部分时,即使会流泪,会受伤,他们也未必希望有人去一起触碰那块禁地。
更何况他们素昧平生。
短短几分钟,温思伶已经收拾好情绪。
她的脸上又挂起盈盈笑容:“走吧走吧,我们出去吹吹海风。”
两人肩并肩,走在细软的沙滩上。
浪花随着晚风冲上岸边,层层叠叠,像是在对陆地传达经久不息的呼唤。
空气中是咸湿的海水味。
温思伶走在靠岸的位置,江璟元就在他身侧,两人距离贴得很近,手与手堪堪就要碰上。
刚刚在酒吧,他们周围还有许多游客,即使两人身处同一场合,也不尴尬。
而现在,在夜晚的沙滩上,周身几米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人。
微妙的气氛横亘在二人之间。
温思伶期初只是絮絮叨叨地和江璟元聊天。
她一喝酒,就容易兴奋,即使没喝茫,话也会变多。
温思伶和他那边讲自己初次潜水的轶事:“那时候我刚大一,和朋友去巴哈马玩,结果到了没两天就开始流鼻涕感冒,我还硬着头皮跟着他们下海,结果耳压平衡根本没法做,潜了两米就痛到不行,那次出海还让我后来感冒加重,病了好几天。”
往事重提,温思伶自嘲地总结:“所以说,冲动是魔鬼。”
江璟元跟着她的步伐,走在她身边静静聆听。
借着酒劲,温思伶越说越开心,或许她此时太需要找一个人替她兜住满嘴的废话。
而她等了这个人太久。
她蓦地停下步伐,抬头看身边的江璟元。
江璟元也跟随她的脚步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