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谷雨,寒气渐收,从清晨起细细洋洋地落了几个时辰的雨,黄昏时那点凉薄的夕照没发挥什么作用,沿途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浅显的湿气。
早春的天黑得极快,刚过戌时,夜幕便提前降临,慕朝一行人抵达妖市时,已冉起了满目的灯火。
节气日,妖市红飞翠舞,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众人抵达后都有些兴奋,平日在雁归山或者在自己的宗门世家里,不是学习就是学习,说话要端着走路要端着,需要时刻保持谦谦君子.大家闺秀的举止,能卸下那些伪装好好玩的时间真的很少。
今夜难得的机会,这些少年修士们终于有了点属于这个年龄的“热闹”,三三两两地围在感兴趣的摊子前嬉笑。
慕朝抄着手百无聊赖地走了一段路,也没有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那个,江雪深,你要不要一起玩套圈?”云秀跟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顺着她的视线瞟了一眼。
地上罗列了不少奇珍异宝,十个灵石可以套三个圈,圈中哪个宝贝就能带走哪个。
来妖市的大多数都是凡夫俗子,这种摊子真的不会亏本吗……
慕朝收回视线,并没有什么兴趣,只觉得答应和这群正道小废物来这里真是失策。
“别理他了,人家可瞧不上与我们玩这些。”有人拉了拉文秀,满脸的刻薄。
“都被退婚了,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还敢这般不是好歹。”
“你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这般热情,可见别人搭理过你?”
文秀有些尴尬地回头去看,却见慕朝已经抄着手懒洋洋地往茶摊走去了,确实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不由暗了暗眼神,但还是正色道:“是我主动约他一起玩的,大家不要这么说,江师妹大概就是太少和同门交流,有些害羞罢了。”
江文薏正随手拿起小摊上的玩物,闻言,瞥向桃树下饮茶的某人。
害羞?放屁。
露天的茶铺开在桃树下,茶香混着花香,让嘈杂的环境不由宁静了不少。
慕朝一脚踩在长凳上,对着想坐在身边的人甩去一记冰冷的眼神,吓得人立刻换了一桌,他这才靠在树干上冷眼看着这场喧嚣。
“我要吃云片糕!”稚嫩的嗓音落在嘈杂的闹市却穿透力极强。
慕朝不由往声源看去。
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他的身边是个姱容修态的少妇,看起来应该是这小孩的母亲。
两人僵持在饼铺前,昏黄的光线将身影拖得硕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母亲终于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平视男童:“可是宝宝的牙会坏掉的呀。”
男童努了努嘴:“才不会,我就吃一点点。”
母亲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笑道:“好吧,那宝宝要叫我什么呀?”
“好娘亲。”男童的声音稚嫩又童真。
慕朝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有些头疼,可这具身体分明没有头疾。
那母亲最终还是买了一盒云片糕,绵白轻薄的云片糕化在嘴里时,男童满足地笑了起来。
慕朝静静看着,似乎唇齿间也有了那丝腻味。
他曾吃过,那应该是沾着血污,粘糊成一团,化开时又甜又腥,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他饮下一口清茶。
忽然有些索然无味,起身拍了拍衣袂,便打算离去。
刚跨出一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方才套圈的摊边,云秀被一掌拍出,重重摔在茶铺的长凳边,吐出一口鲜血。
慕朝退了半步,那血万幸没有溅在衣袂上。
文秀扶着凳子腿挣扎着起身,抬头看到了慕朝,眼睛亮了一下:“江雪深!”
她在求救。
读懂了这个眼神,慕朝侧眸看去。
江文薏正被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抓着抱在怀中调戏,羞红恼怒着脸,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刚刚的尖叫就是她发出的。
而几个剑宗的师兄英雄救美不成反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偃甲人狠狠踩在脚下。
是天工门的。
天工门以造铁血偃甲闻名,自诩正道,不过所作所为与魔道也差不离。
那个抱着江文薏的便是天工门的少主,秦守。
他喝了几坛花醉,就摸不着东南西北,看到个女的就动手动脚,不知节制。
附近的摊贩早就吓得躲了起来,没人想平白招惹事。
慕朝面无表情地扫过。
啧,这与他又何干?
今日,他没有兴致多管闲事。
无视文秀期冀的目光,慕朝从她身侧跨过,往夜市中心走去。
江文薏率先开口:“江雪深!你有没有心!”
“站住。”随后身后有人斥道。
慕朝脚步不停。
“让你站住没听见?”
前路忽然被挡住。